降雪的规模很小,飘扬的雪花刚刚落到地面,就已经融化成晶莹水珠,被干燥的泥块迅速吸收。密密麻麻的白色斑点从天幕上飞洒下来,将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遮掩成一片灰暗。
黑狱城的气候比龙腾领显得略微温暖一些。辽阔而荒凉的北方某些地段现在已经能够看到积雪,这里的原野却仍然能够偶尔出现一抹绿色。当然,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在即将到来的严寒凛威下,所有生活在地球表面的生物,都必须遵循不可逆改的自然规则。
虽然时间显示还不到下午两点,天空却已经几乎全黑。被狂风从四面八方吹聚过来的辐射云,彻底封死太阳光线抵达地面的每一丝缝隙。雪已经停了,从头顶呜咽呼啸刮过的狂暴气流刺激着耳膜。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几个身影出现在街口巷角,也紧紧裹住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街道,小跑着拼命逃离如刀般刮刺身体的寒风肆虐区域。
高大巍峨的王宫门前,出现了两道相互贴靠在一起的影子。他们身上穿着废土居民最常见,也是式样最简单的黑布罩衫。从颈后翻起的兜帽遮住整个头部,长长的衣服下摆一直拖过膝盖。他们背着风,在空旷的街道上默默行走。在黑色衣袖的遮掩下,两个人的手,牵得很紧。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也无法猜透。
也许是长时间呆在王宫实在过于无聊,应嘉提议外出逛街。尽管街道上弥漫着风沙,全面军事管制状态下的城市也没有什么店铺在营业,林翔仍然毫不犹豫地肯定了应嘉的建议。
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有种近乎溺爱的纵容。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没有行人,也没有围观者。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尾随着四、五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分散成一个扇形的半包围圈,以走在最前面的林翔和应嘉为核心,默默地前行。
整个黑狱帝国无人拥有高达九星以上的寄生士力量。林翔的安全不必堪忧,然而作为掩饰与伪装,少数精锐的卫队,仍然必须存在。
牵住手,感受着从此皮肤表面相互传来的温度,摩擦的腻滑之间,有一种比语言更加亲密的爱昵。
在城市东部商业区主大街侧面的一间小屋前,两个人停下了脚步。屋前的窗户透出朦胧微黄的灯光,里面传来鼎沸热闹的喧哗,而那扇露出一条缝隙的虚掩门板表面,则悬挂着一块粗糙简陋的圆形木板。上面用白漆画着一只咖啡杯,旁边则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营业中”。
推开门的一瞬间,咖啡馆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纷纷聚集过来。他们保持着与几秒钟前完全相同的动作与表情,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酒精混杂的浓烈气息,一双混浊或者微红的眼珠透过烟雾,冰冷漠然地注视着刚刚走进房间的两名不速之客。
随便捡了一张靠近窗户的空桌,坐下。柜台后面慢慢走过一个头戴白布小帽的瘦堂倌,他嘴里斜叼着一支香烟,将两本表面沾满油腻污渍的菜单随意扔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问:“想来点儿什么?”
林翔坐在椅子上保持沉默————逛街是应嘉的主意,需要什么,同样也是她说了算。
侧面墙上的壁炉里燃烧着旺火,跳跃的火焰释放出令人愉悦的温暖。掀起头罩,脱下厚厚的棉质黑袍,应嘉凹凸有致的身材,充满女性魅力温婉秀丽的特殊气质,立刻像磁石一样吸引了咖啡馆里所有男人的眼光。如同一阵灿烂的阳光,迅速化开封冻在人们面孔的冰块,带起一阵类似蜂蝇飞舞的“嗡嗡”低语交谈。
“两杯卡布基诺。”
黑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从菜单上飞快扫过,应嘉的声音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舒服感:“额外多加一份牛奶和糖。谢谢!”
瘦堂倌瞪起眼睛,狠狠看了看那张精致如细瓷的脸,喉咙上下耸动着,清楚地传来吞咽口水的响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以最快的动作收起菜单,转身走向人群背后的柜台。
黑狱城已经被全面控制。以骷髅骑士团制式战斗服为基础,添加领地黑色团龙标志的军服,已经成为帝都新统治阶层的象征。数千名官员的尸体仍然悬挂在街道两边,死亡、铁血、残暴冷酷的独裁。。。。。。黑狱城居民能够清楚判断出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搭话,什么女人能够调戏,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
因此,尽管应嘉的美丽已经超过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极限,却没人敢于上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像皮肤一样紧贴在她身上的战斗服诠释了什么叫做完美的躯体,,也同样看到斜挎在臀侧那两支口径惊人的手枪,以及从她身上释放出来,强烈得令人几乎窒息的五级寄生士气息。
美女,在废土世界极其少见。
不能摸,不能动,那么就光用眼睛看看,幻想一下。
咖啡馆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混杂着汗臭、烟味、酒气,以及叫不上来源的体臭味道,在人们口鼻之间来回蹿行。呼出又吸进,从屁股崩放出响亮的屁声,又立刻被咀嚼和吞咽以及牙齿撞击所遮掩。人们有意无意的目光总会落在应嘉身上,只有那些距离偏远,被层层人影重重阻拦的眼睛,才敢于从角落里肆无忌惮地直视,震惊于那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绝美的同时,也陷入难以自拔的失落与沮丧。
林翔掀开罩帽,长长吁了口气。
他爱应嘉,却没有狭隘到被人看看就必须愤起怒杀的地步。
仅仅只是逛街,没有必要把所有一切都弄得充满死亡与血腥。
事实上,他正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卡布基诺。。。。。。如果我没有记错,帝国能够独立生产的物资清单上,并没有黄油和牛奶的记录。由骷髅骑士团援助的咖啡和糖,也只是作为特需品供应军队。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喃喃自语的同时,堂倌已经端着托盘走到面前,在餐桌上放下两只盛有咖啡的灰瓷茶杯。拳头大小的烧杯形玻璃罐中装着白色的奶,一只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碟子里,浅浅堆着一层颜色微黄的粗糖。
咖啡的味道很淡,闻着也没有什么香气。配比浓度显然被大为缩减,舌头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带有淡淡甜味的水。
林翔拿起装奶的罐子,朝咖啡杯里倒了一些尝尝。滋味儿同样淡寡,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咸腥。
显然,这肯定不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