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的孩子开心吗?”
中年男奴的声音沙哑而怪异,听起来,似乎在哭,又好像在笑。
老人怨毒地看了他一眼,紧紧咬住残存的几颗牙齿,伴随着“吱吱嘎嘎”的摩擦声,低沉地咆哮:“那。。。。。。那是我的权利。你们是奴隶,是奴隶————”
对于这隐晦的挑衅,中年男奴的回应仅仅只是平静地回望了一眼,目光随即转向旁边院子角落里老人孙女尸体。狞笑着说:“你吃杀了我的儿子,我们也杀了那个女孩。。。。。哈哈哈哈,很公平,不是吗?”
老人死死咬住下唇,睁大通红充血的双眼盯着对方。过了很久,才满面流泪地嘶声狂吼:“你们。。。。。。你们这些卑鄙肮脏的穷鬼、杂种、走狗————”
“尽管骂吧!”
中年男奴强压下心头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意,站直身子,望着被奴隶们用铁丝捆在墙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六、七名军属,森冷而凶狠地说:“骂一句,你身上的罪名就多一条。这不仅仅只关系到你一个人,每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家伙,都必须为他们曾经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这是一场革命。领主阁下赋予我们权力和自由,我们要从你们身上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革命。。。。。。”
知道必死,老人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他狠狠吐出一口浓痰,颤声怒道:“一帮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废物,革你妈个逼的命————”
“你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人民————”
中年男奴的表情平静,声音却无比阴毒:“公审、批判,一样一样来,刑讯所会让你说出一切。隐瞒和欺骗只会让你和你的家人死得更惨。你从我们身上夺走多少,将十倍、百倍偿还回来。老杂种,我不会让你过得那么舒服。”
。。。。。。
黑狱城上空飘荡着浓密烟雾,无数细小的黑色烟灰被气流裹挟,无法控制自己,漫无目的四散乱飞。仿佛一群群盘旋在死尸头顶的乌鸦,偶尔会轻轻飘落在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又会被突如其来的强风猛然托起,翻滚、旋转着迅速飘向灰沉沉的阴霾天际。
整个城市已经一片混乱。空旷沉寂的大街,被无数奴隶占据着。他们手中拿着不同类型的武器,成群结队往来于军属居住的高门宅院。很多人身上都扛着或者背着巨大沉重的包裹,还有些人直接拖拽着体积庞大的豪华家具在街道上狂奔。由于装的东西太多,不时有刀叉餐具或者杯盘碗盏之类的小物件从缝隙中落下,立刻引起站在街角的奴隶孩童阵阵欢呼和争抢。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并不知道这些精致器具的实际价值,仅仅只是觉得表面柔和细腻的金属反光,才是勾起他们的真正兴趣所在。
与其说穷疯了的奴隶们是在抄家,不如说是赤裸裸的抢劫。
每一件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桌椅板凳、女人的胸衣和袜子、婴儿用过的尿片和奶嘴。。。。。。甚至就连贴在墙壁上的发黄纸张,也会成为奴隶们眼中值得注意,带有巨大含金量的昂贵货色。很多人根本不经过所谓的分配,拉开壁橱,或者剥下军属以及尸体上的衣服,直接穿在自己身上。不考虑尺寸身长,也丝毫不顾及宽松或者紧绷,只有穿上才真正属于自己。即便是装进包裹背在肩上的东西,也会被其他毫无所获的奴隶为之眼红,引起新一轮的挣抢和混乱。
储存在地下室和厨房里的所有食物都被清理一空。饿极的奴隶不顾一切疯狂吞咽着所有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面包、香肠、熏肉、尚未吃完的剩菜、表面飘着白腻油花的冰冷残汤。。。。。。成袋的面粉被倾倒入菜盆和水池当中,加水,搅拌,即便是这种没有任何滋味儿,也谈不上什么口感的生面团,也被奴隶们当作果腹美餐争相大嚼。
穷人与富人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从远古时代就一直存在的真理。
奴隶仇视军属,并不是因为他们残忍好杀。诚然,的确有一部分军属作恶多端,喜欢以活人为材料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做,人类心中仍然存在善良与温柔。可是,他们无法代表整个军人集团,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护。黑狱城中的奴隶数量超过几十万,他们不会因为个别军属曾经表露出的善意,因而产生出足够温和的宽容态度。恰恰相反,他们只会记得高高在上富人们对自己的蔑视、凌辱、欺压,以及各种令人发指的迫害与残杀。当手中握有来自更高权力者给予的武器,获得合法自由身份,默许以暴力手段完成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时候,所有人脑子里再也不可能存有丝毫所谓的爱与善,只有饿狼般的狰狞,野狐般的狡诈,地鼠般的贪婪。。。。。。
人,不再是人。
而是不折不扣的野兽。
抢劫、强奸、杀人、。。。。。。这些充满罪恶的词汇,在“革命”的旗帜下被富裕新的,合法的身份。所有一切都成为了正义,到处都能看见左臂上绑着红飘带的奴隶。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声嘶力竭拼命喊叫,每一个人脸上都显露出被激动与亢奋扭曲的表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手持棍棒,胸前佩有“奴隶纠查队”白色徽章的青、壮年男子。他们押解着一队队被绳索捆绑住的军属,朝王宫方向缓缓移动。不时有某个肥胖的男人从队伍里被揪出,当街割喉。。。。。。也有某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被抓住头发强行拖到路边,面露垂涎的奴隶们顿时一拥而上,阵阵轰笑爆发出来,淹没了凄厉绝望的惨叫。。。。。。
。。。。。。
街口,停驻着一辆辆装甲卡车。
城内的各个制高点,架着机枪。
王宫门前,金属三角桩与铁丝网相互捆绑。背后,沙袋堆成的垒墙中间透出双联装旋转机炮的恐怖身影。旁边,游走环侍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龙腾领士兵。他们冷眼旁观着这场被冠以“正义”的暴动,没有人说话,警惕军属集团可能发动反击与大规模伤亡事件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奴隶们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