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一直在苦苦思索————什么是光?
他无法猜透索克上尉所说这句话的实际含义,也不明白克劳德话语中隐藏的部分。不过,与现实比较,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需要那么急迫。思维核心与注意力的绝大部分,都必须用来考虑另外几件事。
阿芙拉的死,黑狱帝国与龙腾领之间的战争,都没有引起骷髅骑士团对此进行干涉。神秘的“救赎者”集团再也没有更深层次的接触。所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静,仿佛,这些事情根本就是发生在另外一个星球。
既然做了,就必须承担相应后果。林翔最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他也就此询问过索克上尉的意见,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时间,就在这种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中默默流逝着。
无法预知对手下一步行动,林翔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加强自己拥有的全部力量。
各大军团的扩充整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五万定员并没有超过管理委员会规定的编制。对此,林翔并没有抱怨或者责怒。他很清楚————布兰琪没有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以帝国目前拥有的综合国力,这个数字已经是能够承受的极限。如果不是废土世界能够尽量压榨平民产能,如果按照旧时代的军民比例标准,根本无法支撑庞大的帝国武装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林翔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要得到二十四号生命之城。
那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人造蛋白质,就能编组数逾百万的复制人士兵。
。。。。。。
荒野上盛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小花。纯白与鲜黄构成花瓣之间唯一的主色调。与漫无边际的原野相比,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少,零星,散碎。死寂苍茫的荒野,似乎也因为这点微弱的颜色,变得略微有了一丝淡淡的生气。
几乎所有生物都喜欢春天。这意味着充斥寒冷悲伤的严冬已经过去,另外一轮生命更替重新开始。不仅仅是针对植物,地球上所有的一切,终究如此。
天边的地平线上,忽然透出一线淡淡的粉白,朦胧若雾的晨光倾泻而下,仿佛一张从神秘宇宙深处透出的散射光幕,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荒野变得一片金黄,植物、岩石、枯萎的残枝。。。。。。所有物体朝向东面的部位,全部都被染上一层若流水般晶莹的鲜艳光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大自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一道人影,从地平线尽头蹒跚走来。
很高,很瘦,松开纽扣的外衣半敞着,被迎面刮来的微冷晨风吹得“猎猎”作响。背着光,无法从面容判断究竟是男是女,长长的头发从颅顶一直垂落到肩膀,顺着气流抚过的方向,在身后高高飘起,散成一片不断变幻的丝线魔图。
风,变得越来越强烈。空气中传来“呜呜”的呼啸声。裹挟着细小沙石的气流重重撞击着皮肤,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侧过身体,将脆弱的面部转朝背后,暂时躲避着肆意凌虐的狂风。
光线,终于能够及人影正面。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年龄大约二十上下。长相一般,与“漂亮”两个字沾不上边,也算不上太丑。脸上的皮肤很粗糙,鼻尖与颧骨凸面顶端部分,甚至能够看到黑灰色的薄薄结痂。身上,棕灰色的迷彩战斗服半敞着,只有最下方两粒纽扣勉强维持着牵系。军绿色的紧身背心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口,露出隐藏在下面,裹住腰腹的层层白色绷带。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从绷带底层浸染开来,渗出表面,凝结成一片潮湿的脓水。
风越来越大,似乎想要把阻拦自己去路的女人活活吹垮。狂暴的气流嘶吼席卷,将散披开的头发吹成一片与地表平行的黑色直线。女人身体半曲着,在空旷荒芜的平原上苦苦支撑。她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抓住敞开的衣服,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也许是因为用力过大,已经被脓水浸透,趋于腐朽的战斗服终于无法承受巨大拉力,在清脆的“嘶嘶”声中断裂开来。顿时,裸露出一片颜色灰暗,布满大团肿胀脓泡,表面破口不断渗出腥臭黄脓,根本无法找到丝毫光滑的可怕皮肤。
肉,一点点腐烂,掉落。
夹杂着血丝的脓水,从伤口中间流淌出来,在身体表面凝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诡异溪流。
这意味着她的细胞正在大面积坏死,再生机能根本无法修复如此恐怖的伤损。如果没有得不到药物治疗,腐烂与感染会日趋严重。最终的结果,不是肌肉组织层层烂掉,就是被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细菌侵占身体,导致器官机能衰竭而亡。
狂风,吹散了女人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暖。尽管是春天,残冬留下的寒冷气息仍然存在。她半蹲着身体,瑟瑟发抖。剧烈的身体颤动,使裸露在外的烂肉以更快速度不断下坠。
拼命地抓,不顾一切地抠。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当强烈欲望压过理智的时候,人,也随之变得疯狂。
风,已经停了。
痒入骨髓的可怕感觉却仍然没有解除。背部,手指无法够及的位置,腐烂绵软的皮肉爆发出令人痒至狂乱的抽搐。女人瞪大双眼,蜷曲着身体躺在地面上。如同一只反向扭曲身体的巨大弯虾,拼命伸长胳膊朝后乱抓。
风,再次吹动。轻柔,舒缓。裹挟着草丛里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气息,朝着远处渐渐飘散开来。
枯枝与嫩芽混合的灌木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女人已经被血丝充斥的眼睛里,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大脑深处残存的理智,终于在这一刻重新占据主导。她调整姿势,想要从地面上站起,奔跑。损耗太多能量的肌肉,终究无法在连续不断的情况下做出准确反应。膝盖刚刚顶住地面,失去平衡的上半身已经重重摔落。胸口剧烈起伏,拼命呼吸,毫无血色的死样苍白,瞬间占据了整个面孔。
草丛深处的响动越来越***躺在地面上,女人眼中满是绝望。
聚集在身体周边的食腐昆虫已经成百过千,灌木与岩石碎块背后隐约能够看到密密麻麻蜂拥过来的庞大虫群。女人艰难地翻过身,想要拼尽最后力气逃出这片死亡之地。支离破碎的手掌刚刚撑住地面,立刻被疯狂攒动的巨颚血蚁淹没。她惨叫着,如疯似狂般挥舞双手在空中乱甩,却被更多的食腐昆虫沿着腿脚一直向上,迅速爬上腰腹、胸口、肩膀。。。。。。两分钟后,女人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脓水与虫子啮咬造成的伤口相互混杂。耗尽力量的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双膝一软,无力地瘫倒。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前所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