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废土世界其它势力一样,军团的各种物资也实行配给。除了食品和水,烟草也按照等级制度,在实物货币的购买前提下,对民众与官员、军人分别实施票证式计划供应。其中,“红星”香烟属于高级军官的特供品,普通民众与下级官员只能在指定商店中,买到品质一般,甚至极其低劣的廉价货品。当然,这种看似不平等的区别对待,实际上已经比荒野流民优越了很多。至少,居住在城里的人不会被活活饿死,也能偶尔享受到流民们根本不敢想象的待遇。
忽然,从远处的出站口位置,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一个身穿深蓝色粗布工装,大约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双手被铐在背后,脖子上栓系着手指粗细的铁链,被两名巡警押解着,从候车室敞开的大门前走过。
女孩的脚步踉踉跄跄,眼角与面颊上有剧烈撞击造成的青淤和肿块,脚上的布鞋只剩下一只。她被像狗一样牵着,由于背扣的镣铐将双手反拧,只能半弯着腰,艰难地朝前挪行。这种过于缓慢的速度,显然引起跟随在旁边的巡警不满。他龇了龇牙,从后腰皮套里摸出警棍,满怀恶意地用力捅了捅女孩子后臀,又高高拎起,朝着女孩背部一阵乱抽。顿时,这个小小的三人组合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叔叔,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了。我,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啊————”
女孩连跳带闪想要躲开从半空中落下的棍子,牢牢栓在脖子上的铁链限制着她的活动空间,只能哭喊着朝前拼命躲闪。
“你不是坏人?嘿嘿嘿嘿!我打死你这个小人————”
巡警高高挽起衣服袖口,恶意地用警棍戳了戳女孩胸部,奚落道:“小杂种,没有车票就想混上车,是一条社会的寄生虫。”
“不,不是那样的。。。。。。”
女孩哭喊声显得格外尖脆,格外悲凉。她瑟缩身体躲避着坚硬的警棍,泣不成声:“我。。。。。。我实在是没钱。我只是。。。。。。只是想去劳改农场找爸爸妈妈。我。。。。。。我想他们。。。。。。”
“劳改农场?”
巡警似乎抓住了问题重点,伸出手,一把揪住女孩头发,将苦苦哀求并且连声惨叫的她狠狠拖到面前,带着无限满足的亢奋意识,注视着那张稚嫩恐惧的脸,狞笑道:“劳改农场里关的犯人全部都是反社会。你他妈的就是个小反社会崽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玩弄这种花招。。。。。。小杂种,你全家都该死————”
旁边,已经涌过来几十个围观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都覆盖着一层冷漠,甚至还有发自内心的刻骨仇恨与愤怒。
一个身穿军装,没有佩戴领章帽徽,腰扎武装带,二十上下,满面怒容的女青年从人群里冲出,从巡警手中劈手抢下警棍,带着如同掠地猛火般的速度,狠狠拽住女孩胳膊,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狠狠咬了咬牙,高高轮起粗大坚硬的棍棒,照准满面淤青的女孩头顶轰然砸下。
一声惨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女孩幼小的身躯立刻躺翻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受到致死重击的虫子,绻缩身体拼命翻滚、扭动。
“跟这种反社会崽子有什么好说的?打死她————”
女青年抬起右脚,重重踩住呼吸微弱的女孩胸口,朝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义正词严地叫嚷:“看看她那张脸,典型的资本主义小姐作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悔改,根本不想与她的叛徒爹妈划清界限,还在想着去看什么该死的劳改犯。这跟本就是自绝于人民,妄图翻身清算————”
“说得对!”
旁边的巡警用力拽住铁链,将奄奄一息的女孩从地上拖起。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猥琐淫邪的目光,又迅速变换成无比愤怒的仇恨:“请大家让一下,我们要把这个小反社会份子带回所里审问。让她交代出更多的东西,挖出更深的黑幕。。。。。。”
默默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林翔指间转动着忽明忽暗的烟头。他眼中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阴沉,猛然发力,将还剩下大半的烟头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摁熄。抬手正了正军帽,双腿一蹬,就要起身朝着候车室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彭辉突然伸出右手,死死按住他的左腿。
“这事情与你无关,最好不要插手————”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
“为什么?”林翔转过身,宁定地看着他。
“地方上的事情,军队一般不干涉。”
彭辉注视着林翔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冷漠地说:“在不知道事情具体情况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插手。我们都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无法通过政治审核的背景。当然,关押在劳改农场里的不一定就是政治犯,但也无法排除她的父母究竟是不是反社会。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便她被这些人活活杀死,那些人的举动也完全符合正义。”
放松身体,沉默片刻,林翔沉重地点了点头。
每一个举动,都必须符合自己目前的身份。
彭辉的话看似冷酷无情,其中道理却无法辨驳。
即便自己现在过去,以军官身份强行喝止,也无法改变女孩的命运。
那一棍很重,正中脑颅,她可能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也许从此以后变成白痴,或者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即便侥幸得救,那么以后怎么办?她仍然随时可能遇到像今天这样的麻烦。只要带着“反社会”这三个字的头衔,她永远只能任由别人唾骂、宰割、殴打、侮辱。。。。。。
金天正已经规定————这个世界只能由平民与反社会两种人构成。不可能存在第三种阶级。
很残酷,政治气氛沉闷得令人想要窒息。但,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