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
金天正高亢刺耳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暗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你究竟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真是可笑。。。。。。我居然会认为,单纯操纵民意,可以像旧时代那样成为万众瞩目的最伟大存在。要知道,我也是经历过文明辉煌的幸存者。我比任何人都要痛恨那个时代的腐败与肮脏。所以,我创建了全新的家国会。我不容许有任何人亵渎这个名字,更不愿意看到一个新的国家在废土世界上渐渐沉沦。在旧时代,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即便没有那场毁灭世界的战争,国家与社会也不可能维持长久。没有道德,没有善恶观念,甚至就连最基本的良知也彻底冺灭。人与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即便是亲生父母乃至子女,也没有能够作为维系的最基本牵连。我哭过,我绝望过。那个时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级议员,但我也有对于国家未来的沉重忧虑。我真的很想做点儿什么,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人们心里早已丧失对于美好事物的信仰,如果真正要选出一个能够统治他们内心世界的崇拜者,恐怕。。。。。。只有手持黄金的财神。”
“我看到了太多倚仗父辈财权基础的胡作非为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也永远不可能理解数十年前上一辈人的艰辛与苦难。他们只知道享受和攀比。人们眼睛里,充满对特权阶层的向往,对金钱和物质的渴求,对上位和不惜代价放弃尊严与理想,成为别人玩物的绝对崇拜。。。。。。我们,我们究竟还剩下什么?即便没有那场毁灭性的战争,也仍会爆发新的冲突和矛盾。杀富济贫,历史上从来都是压迫与被压迫导致的产物。好吧!旧时代的理论家不允许出现“压迫”这个词,那我就用“矛盾爆发”加一形容。作孽者、横行无忌者、利用金钱与权力强取豪夺的那些人,也许只需要几年,甚至更短,就能够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起义”的恐怖————”
方雨洁慢慢松开手指,任由断成两截的香烟掉落在地上。讽刺地摇了摇头,说:“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并且赞同。然而真正从幻想当中回归现实,你。。。。。。又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你杀了我的第一个儿子,我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用你的话来说,这应该被称之为“堕落”————”
金天正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激动,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充满悲伤:“人活着,总要有属于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他的死,让我终于想明白了很多从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政治和权力,得到的实在太过轻松。没有血与火的撕杀,没有你死我活的争夺,根本就是你和齐越主动让出。哈哈哈哈。。。。。。这不正常,根本就不正常。从一开始,或者应该说是从你给我注射改造药剂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把我定位为傀儡。我不知道钱子明那个家伙的意外,是不是同样出于你的安排。可是,他注射到我身体里的那管药剂,却让我彻底丧失进化为寄生士的机会。我只能永远停留在目前的异能阶段。换句话说,除了政治和权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我付出毕生精力为之追求的东西。”
“这就是你纵容后代腐败靡烂的理由?”方雨洁轻哼一声,冷艳的面孔上,满是不屑一顾的杀意。
“你杀了我的儿子,他毫无还手之力。直到第四天上午,才有一名监军军官用轻描淡写的口气通知我这件事。即便是傻瓜,也能够从中分析出太多被隐藏的意思。”
金天正缓缓站了起来,用奇异而悲苦的目光望向方雨洁,认真地说:“你和齐越根本就是在演戏。他,得到了离开首都的充分理由。第三军队只是表面上作为掩饰的力量,实际上,你们控制了整个红色军团的所有进化人精锐。分裂,只是为了给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造成错觉。暗地里,被你操纵的异能者军团每天都在扩大。我实在太傻了,居然会天真的认为————能够凭借民意和数以千万的普通人作为基础,与你们进行最直接的权力争夺。哈哈哈哈。。。。。。其中的区别,就像是旧时代武装份子想要反攻联邦,占领联邦首都那么可笑而不切实际。异能者和普通人,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构成体。只要牢牢掌握住前者,即便杀光数量超过千百倍的后者,也不会对统治造成丝毫动摇。。。。。。可惜,我察觉得实在太晚。我的思维,仍然停留在旧时代以数量战胜质量的落后阶段。败了。。。。。。我败得无话可说。”
方雨洁皱了皱眉,神色慢慢恢复正常,说:“你的意思是。。。。。。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发现了问题根源所在?”
金天正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生目标。所谓理想,其实就是一张空幻的白纸。除了不停满足物质和生理欲望,我已经没有任何乐趣。反正,我永远不可能给后代留下什么,不如让他们在目前我还能有那么一点点控制力的情况下,尽可能享受生活的乐趣。腐败、靡烂、巧取豪夺。。。。。。嘿嘿哈哈哈。。。。。。我终于理解旧时代那些所谓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的确是一种类似毒瘾般的快乐享受,女人、杀人、虐人。。。。。。这是世界上最棒的游戏,看着无辜者被踩在脚下哀求乞怜,那种满足和快虐感,的确能够让思维神经达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方雨洁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话。伸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却在手指来回运动中慢慢揉得粉碎,掉落下满地的黄色烟屑。
“我知道,我就是一张摆在明面上的牌。腐败,加上不停的破坏国家基础,是你和齐越最乐意看到的事情。你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所谓第三军队缺少食物配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谎话。你们借此分辨出真正倾向于自己的那些人,而靠拢我的那一部分投机者,虽然暂时能够获得重用,得到旁人羡慕嫉妒的权物收益,却终究只是未来被清算的目标。对外,骷髅骑士和医生联合协会也会因此而改变战略重点。无论普通民众在政治运动中的死亡率,达到何等恐怖的程度,你们的战略重心,仍然还是不断培养绝对忠诚的进化异能者。即便是我死了,你们也会重新扶植一个新的领袖,新的傀儡。”
金天正的面色苍白,其中还有一丝不太正常的潮红。他说话的速度很快,有些字句甚至含糊不清直接跳过,但大体意思却能够听懂。就像一个陷入半清醒状态的精神病患者,在喃喃与咆哮之间,不断吐露出自己沉淤已久的各种复杂念头。
“我。。。。。。给过你机会。”
沉默了几分钟,方雨洁嘴角泛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
“你什么也没有给我————”
金天正异常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自嘲地连声狂笑:“我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白痴,一个被你玩弄于股掌的傻瓜。”
“无论停留在表面状态,或者实际操纵能力,红色军团都需要一个能够摆在明面上的领袖,一个伟人。”
方雨洁没有与之争辩,只是用清冷且平淡的语调,阐述着最基本的事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精于计算,也没有布置太多的后手。之所以在新都城初创时期赋予你权力,那已经是代表大部分相信的表示。很遗憾,你没有通过预期的考察,而是策动警备部队发动政变。事实上,你的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被我们获知。支持你的军官,有百分之九十都是我直接安插的监视者。你原本可以成为废土世界新的领袖,却自甘堕落变成逆谋反纂者。。。。。。好吧!暂且抛开这些不谈,在那以后,我仍然对你抱有信心。最初的几十年执政时期,我没有对你的任何政治纲领和措施提出意见,甚至要求宣传部门全力配合,对你进行神化的形象转变。然而,我得到了什么?一个私欲和野心极度膨胀,肥头大耳的胖子。一个放纵自己后代胡作非为的所谓领袖。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这样做,与旧时代那些素餐尸位的高官有什么区别?你已经不再是刚刚地下基地里,那个对未来充满信心的金天正,而是单纯只为了享受的贪婪饿鬼。没错,我的确杀了那个妄图把我当作他后宫一员的领袖之子。而你,却作为无法反抗之下的报复,拼命制造出多达上百个新的后代。这已经不能用腐败之类的词语作为解释。你已经变了,变得固执己见,变得贪婪愚蠢,变得听不进任何劝言,没有足够理智的头脑,活脱脱就是一头人形种猪————与其活着,不如杀掉扔出去喂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叫着怒发出来,在房间里震出一片“嗡嗡”回响。
金天正被惊得呆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颤抖的目光盯着对面,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所有亲属,包括分置在其它城市和基地的儿女,都在昨天晚上的行动中被全部拘谨。”
方雨洁冷冷地说:“他们将被全部处于死刑。至于你。。。。。。暂时还不会死。红色军团仍然需要摆在明面上的领袖。当然,新的权力更替会尽快展开。下个月,就是国庆节。你会在公开场合宣布辞职,把所有权力移交给新的继承者。你可以拒绝,我会另外制造一个新的合成生命体用作替代。你也可以在公开场合揭露所有秘密,结果就是永远拘谨,生不如死。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所以,不要去尝试实施那些愚蠢的念头。从旧时代活到现在的人已经不多,别逼我杀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