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偏殿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玄烨静静地注视了他半晌,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又拿出了那个已经空无一物木盒。
“你想必已经在薛独那里看过那幅古画,上面的人同你十分相似,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你同他的关系?”
听到对方这样说,唐离音有些微微诧异。不过他看到那副画时确实是震惊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并不在乎那些了。
那幅古画看起来有不少年头,画中的人像他,但绝对不是他,他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活那么久,既然如此他也并没有兴趣了解旁人的事迹。
如果是换成其他人,得知这些恐怕都要怀疑起自己在穿书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虚幻,自己是不是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是他不会。
很多事情你认定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一旦你自己原本的思维与记忆受到外物的冲击而不再肯定自己,那也就迷失在真假不明的空洞中了。
而且人生短暂,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太多精力去研究去接受那些早就在随着岁月尘封的旧事,有的东西既然已经被时间摧折归于尘土,又为什么要再把它挖出来,求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答案。
“我们是什么关系,很重要吗?”唐离音皱眉道。
玄烨愣了一下,半晌才定定地看向他失笑道:“如今来看,确实不重要,是我魔怔了。”
正如对方所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百年的时间,就算是那位没入轮回,也不可能是过去那个人了,更何况世上根本不存在能逃过轮回的人。
他手指轻轻抚摸着木盒,对着唐离音道:“我曾经也打开过这个盒子......自那以后我疯了三个月,从此我就将它视为禁忌,但是即便如此也有许多人抵御不住长生的诱惑,一次次地去尝试。”
“所以我很佩服你,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放弃,明明你才是唯一有资格拥有这个秘密的人,但却也是对其不屑一顾的人,不得不说都是造化弄人。”
那些为了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而煞费苦心最后丢掉性命的人,如果知道了怕不是会被气得活过来。
玄烨叹了口气:“所以,你就当真对长生之术没有半分动心?”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身为玄都人对此都有非同一般的执念,他也不例外。
“但是如果没有能与你相伴的人,就是长生又如何?长生只会是长苦吧。”唐离音道。
玄烨走出偏殿,就看到靠在一旁阑干上的魏淮眠,在同对方擦身而过时脚步顿了一下,出声道:“你可要好好对他。”
“那是自然。”魏淮眠看了他一眼,说完就朝殿中走去。
玄烨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心道那样最好,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国公府。
等到出府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想到方才自己听到的那番话。如今困扰他的东西永远消失了,那他是不是也能稍微卸下一些重担,寻找一些其他的存在的意义。
前半生那盒中有关长生的秘密就是他的全部,虽然他最后并没有得知他真正想要的,那个秘密连同着唐离音的决定永远消失......不,与其说是消失了,不如说是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你走了怎么不说一声,到时候我上哪里找人去。”罗织命皱了皱眉,把斗笠压低了一点,街上人来人往,看样子他是不想被人认出来,但是依旧有不少人的视线投射在这里,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我求你来治病?”玄烨看了他一眼,没有停顿直接朝外走去。
“你还没开始治就摆谱了?谁知道你靠不靠谱啊。”
“不靠谱你也可以不来。”
玄烨扫了他一眼,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毕竟是外甥的请求,就把这个麻烦当成是他想通后的第一个任务好了。
坐在偏殿中的唐离音正准备起身,身上突然被盖了一件披风。
本来唐离音还不觉得冷,等披上披风后被那种暖意包裹下唐离音突然有些依赖这种温度了,毕竟如今是初冬时节,寒风猎猎,没有什么比笼罩自己的暖意更让人心安。
唐离音正准备说什么,肚子却轻轻叫了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刚刚明明还没觉得多饿,等见到魏大人整个人一放松,这种饥饿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魏淮眠毫不意外,只是命人将小膳端上来守在一旁。唐离音望见那些补汤,脸红了一下,毕竟这些是补什么的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吃了一口,发现这个味道有些奇怪,因此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的味觉同样敏锐,而且平日里在宫中享用了不少御厨做的山珍海味,自然知道这顿小膳怎么也不会是国公府厨子的水平,不然他可要从宫里派几个厨子来国公府指点一番了。
“怎么陛下,可是这些不和心意?”魏淮眠在一旁道。
唐离音摇摇头道:“没有!”在魏淮眠的注视下不知道怎么的,唐离音竟然鬼使神差地将这整碗补汤一口气喝完了。
“我很喜欢!”
等一同用完膳魏淮眠去处理了一些府上的事物,唐离音则先行回宫,在路过花园时他听到几名婢女在回廊的转角处低声交谈,这种事唐离音早就见怪不怪了,宫中的宫女太监也竟然在闲暇的时候找人随便聊几句。
等听到魏将军几个字后,唐离音的脚步顿住了。
“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魏将军还会下厨呢。”
“说真的,我都被吓一跳,本来以为魏将军的手就不会碰兵器以外的东西。”
“听厨房的小黑说,魏大人拿菜刀的切肉的时候都有种上战场的感觉……”
“都说魏将军今天在小厨房折腾了许久,差点把整间屋子都给炸了......”那名侍女捂嘴笑道:“当时好几个厨子在旁边看着就连大气都不敢出,等魏将军把东西做出来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几名婢女边说边笑渐渐走远了,在她们眼里这件事可能不过是一件稀奇事,而在唐离音眼里,却不只是稀奇那么简单。
他眼睛微弯,喃喃道:“又伺候我更衣,又给我做饭,是要当我媳妇吗?”
正坐在书房翻看国公府账目的魏淮眠突然觉得鼻尖发痒,他轻轻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账目合上又换了一本。
管事在一旁看着,瞅了一眼他的脸色担忧道:“将军可是受了寒?”
“无碍。”
这些账目虽然核对不难,但是工程量确实很大,涉及国公府各项开销,他自己向来是不擅长来处理这些事的。
管事叹了口气道:“将军可有想过成家的事?若是得一贤女来掌管国公府内院,也能替将军分忧。将军如今深得圣宠,是新帝边上的大红人,就算将军想娶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陛下说不定还会亲自指婚,促成此事......”
本来他还不那么确定如今新帝对魏将军的态度,但是昨日新帝竟然因为担心将军深夜造访,并且还留宿国公府,若不是出于对将军的信任,对方是怎么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因此新帝极看重将军。
魏淮眠看了管事一眼,冷淡道:“他不会。”
管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就被对方这一个眼神看的心里一凉。
瞬间明白自己虽然在国公府资历最大,服侍过三代国公,但是在对方面前依旧不够看,更别想借此对对方的事指指点点。
毕竟主仆有别。
想到这里,老管事已经冒了一身的冷汗,再也不敢多言。
“你出去吧。”
老管事擦了擦额角的汗,知道今日惹得将军不快日后是必要承担后果。
独自坐在书房中的魏淮眠,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梨木书案,抿着的唇轻轻开合:“我想娶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唐离音回宫后先去见了原主生母,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由于新帝并未立后,因此皇后如今依旧住在长宁宫中。
等见到对方时,唐离音只觉得眼前这个曾经明艳动人的女子比起之前苍老了许多,穿着素净,发间也没有多余的发饰。
皇后正跪坐在佛堂的蒲团前虔诚地祭拜,口中念念有词,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唐离音的到来。在入长宁宫时唐离音特意吩咐的宫人不用去通报,怕惊扰到了对方。
等皇后将经文合上从蒲团上起身,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音儿......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皇后见到他眼睛一亮,脸上也多了些许血色。
“儿臣见过母后。”唐离音冲她微微一笑。
皇后赶快牵着他的手朝正殿走去,吩咐宫女备好茶点,等两人在软塌上坐定后挥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
等无关人等都离开了皇后才狐疑道:“不过音儿今日有些不同,可是碰上了什么喜事?”
唐离音愣了一下,他倒是觉得他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皇后又看出什么了?
却不知道在皇后眼里,他此时的模样较之平时更像是被雨露滋润了一番,愈显得眸如春水,眉目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