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一看杜成礼这副表情, 这种语气，就知道接下来没有什么好事。

上一次杜成礼这样, 还是他对变异种展开疯狂报复的时候。

那天，乔治又屠光了一城的变异种。其中有不少是二次变异的半人半怪, 不过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体内有魔核, 修炼得到的力量一向是极为汹涌, 便是普通人类的身体都能有极高的战斗力, 何况他已经有了海怪变异过的躯体。

变异种死后，汁液和血沫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经久不散，刺鼻不已。

乔治知道他爸爸最厌恶这种气味, 也讨厌他身上狼藉一片, 所以在整个城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后，他便恢复了人形，在树林里一潭污染得还不算彻底的池水里洗了洗。

他洗得很细心, 不想在身上留下一点那种恶心东西的味道，可是他洗得不够快。正要出浴时，一阵灵压由远及近，他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密林之中，走来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黑色的布甲披到大腿中段，马靴踏在腥臭的淤泥里。

是爸爸。

乔治刚因杀戮而恢复的好心情，瞬间跌到冰点。

杜成礼站在了岸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乔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乔治一愣，“爸爸？”

杜成礼漂亮的眼睛里微光闪烁，声音却没有温度：“我准备将你封印起来。”

乔治的脸立刻褪去了血色，只剩嘴唇是红的，忍着泪意的他咬着下唇，愤怒道：“为什么？爸爸，它们都变异种，它们都该死！难道您要为了这群丑陋的怪物，把您最爱的孩子封印起来吗？”

“乔治，我说过，你这样会破坏平衡。”杜成礼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养子，掌心的灵力越聚越多，澎湃的力量让人毫不怀疑他能将眼前的人封印住。

“爸爸！”乔治抓着他的衣袍，像小时候那样哀求他，但是没有哭，他只是扇了一下睫毛，有一滴很大的眼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杜成礼看着他，最终却停下了动作，“这是最后一次，你不停手的话，我会把你封印。直到你冷静为止。”

乔治的声音透着惊喜，“爸爸。”

可是杜成礼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身离开。

乔治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看着那道背影，他深深吸了口去，闭上了眼睛。他还是不够强大，如果他足够强大，那么有一天，这个人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

“乔治，你在听我说话吗？”

杜成礼的声音响在海风中，将乔治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乔治侧开视线，撇嘴道：“爸爸，我现在没心情听。”

杜成礼看着他从水里游了出来，“嗯？”

“先让我把三次异变完成，恢复了身体再说你那些事。”乔治回眸一笑，碧绿的眼眸里深深沉沉的。他很不喜欢自己现在这样，这个样子，如果爸爸又做出他无法接受的决定，他连制止的能力都没有。

杜成礼心里虽然压着一桩正事，但是乔治的身体他也不可能不担心。借着穿衣服的功夫，他道：“好吧，你说说要怎么办。”

“爸爸，我自己可以解决，你给我点时间就行。”小乔治顺着他身上爬上去，搂着他脖子亲了一口。

杜成礼拿住那在他身上乱蹭的小触手，“你这样能解决吗？”

小乔治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可爱：“看着小，力量大着呢，您要不要试试？”

“别胡闹。”杜成礼揉了揉他的头，“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小乔治乖巧的点点头，“好的，爸爸。”

四个一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挺惊异，“会长，您都不问他怎么解决吗？”

杜成礼：“他只是变小了，并没有变弱。”

四个一：“呃……他也不问您要带他去哪儿？”

杜成礼：“我之前离开的时候，说过下一次回来就带他走。”

那是杜成礼最后消失的时候说的，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完成任务，被强行脱离位面。但是不论为什么，他肯定会回来将小乔治带走。

只是没想到，他同时进行了八个任务，合体苏醒后，记忆是封印状态。

以杜成礼的性格，一向不在任务中涉及私情，对任务记忆自然不太在意。结果让伴侣等了几十年，才等到自己的出现。

这一点，杜成礼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因为，如果他发现得再迟一点，他们就有可能因魔核不全，而陨落在雷劫之中。

乔治离开后，杜成礼便回到了礁石岩洞内。

既然马上要离开，他就将里面的种种物件都收纳到须弥戒里，包括那幅油画。

四个一：“会长，您将这幅画放夫妻版须弥戒，不合适吧？”

杜成礼：“这是乔治画的。”

他捡到乔治时，乔治虽然小，但已经会弹琴作画。后来乔治跟着他在大陆四处奔波，自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不过他们在岛上定居后，乔治重拾了爱好。

杜成礼觉得，只要他愿意修身养性，而不是屠城，总是不错的。他乐意促成，乔治也极有天分，留下了许多画作。不过多半都被毁了，乔治只要最好的一幅，比如现在留下的这幅。

杜成礼也觉得这画不错。

画上的乔治是变异后的完全形态，杜成礼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乔治后来虽然能化成人形，但是他知道，乔治这样的形态才更放松，更舒服。

四个一：“那也不合适啊，这画太……太那个了，我怕您其他丈夫看到了会受不了。”

杜成礼：“乔治也是他们的一部分。”

四个一：“会长，他们那种分身跟您的分身性质不一样啊，他们可从没觉得他们是个整体QAQ”

这倒提醒了杜成礼，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霍泽、卡洛夫和乔治都是一个整体，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裂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出现在不同的世界……始终是个谜。

杜成礼：“性质是不一样，等他们融合后，我会想办法了解原因。”

四个一：“会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画啊！”

杜成礼：“画已经放进去了。”

四个一：“……会长。”

杜成礼：“？”

四个一：“您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证明他们对您都是真爱。”

杜成礼：“我知道。”

四个一：“……”

虽然说好是五天时间，但是到了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杜成礼就被预警惊醒。

四个一：“会长，位面发生动荡，或将面临崩溃！”

杜成礼连忙起身，“怎么回事？”

四个一：“具体不清楚，但肯定有人在破坏位面生命构成，我把坐标整理给您，您赶紧解决，不然功德值得罚死咱们QAQ”

杜成礼：“嗯。”

其实，在去到目的地前，杜成礼已有预感，能使位面崩溃的因素不多。恰好这个位面曾经有过一个，也就是乔治这个bug。

目的城镇设下了结界，如过不是有坐标，杜成礼也不会感知到异常。

变异种发展了百年，不论是原始的二次变异，还是二次变异繁殖的后代，甚至是人类自身进化，总之，现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构成已经多元化。

原变异种对人类单方面吞噬的情景已经不复存在，毕竟二次变异后的半人生物需要与人类繁殖，而人类渐渐也进化出新的能力。所以，即使是冷兵器时代，也走上了另一个发展方向。

结界外，秋雨之后，满地都是烂泥，一片乡野风光，虽然充斥着牛粪与污水的气味。

而结界内，村庄外的黑麦田里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遍地都是半人半怪的残肢断臂，有植物的也有动物的，空气里全是血腥又刺鼻的气息，野风中残旗猎猎作响，天色诡异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