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边老太太已经发话:“坐着坐着,哪能让客人动手,厨房有无隅的大嫂二嫂忙着呢,你玩牌,不会无隅教你。”
禤晓冬看向老太太:“您好伯母……”
老太太皮肤白皙,胸口手腕都戴着深绿色的通透翡翠,说话眉目绰约仿佛带着笑:“好孩子,你和我一边呢,快点,轮到你出牌了,前边出红桃,那是磊磊的堂妹盛莎莎。”
一个短发女孩子转过头对他笑得甜美:“晓冬哥好,快出牌吧。”
禤晓冬仓促回了个笑,拿起手里的牌,笨拙打开,几乎捏不住那厚厚一大叠纸牌,好在他手算大……旁边盛莎莎的手那么小,是怎么灵活握住这么多纸牌的?这是有多少副牌?他偷眼看了下旁边一大堆刚拆出来的纸牌盒子,粗粗一算至少十几副……牌桌很大,数了下……十个人……
盛无隅已经在他身侧,修长手指点了下他手里的牌:“出这张。”
禤晓冬麻木将这张红桃七扔了出去,盛无隅笑着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很容易的,我教你,每轮牌面大的出牌,他出什么花色,你就出什么花色,对方出几张,你也要出几张,没有这个花色,你就可以用主牌来毙了他,也可以垫同样张数的副牌让他过。间隔的就是队友,你和我妈,和我二哥,还有这是盛乐乐,是二哥的儿子……这是盛喜喜,是乐乐的妹妹,你们是一队的。我爸,大哥,还有莎莎,钟原秀,这是乐乐的妻子,这是黎楷,是大哥收养的孩子,他们是一队的。”
黎楷向禤晓冬点了点头:“我比你大一点,你得叫我哥。”
禤晓冬:“……黎楷哥。”
盛无隅微微对着黎楷意味深长地一笑:“得意不了多少日子。”
黎楷嘿嘿一笑:“多一天都爽,是不是?晓冬弟弟。”
禤晓冬:……
盛无隅不理他,继续和禤晓冬说话:“你看,这是我大哥,他垫了副牌,说明他手里没好牌,不想出牌。”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看了盛无隅一眼:“我手里没好牌?你等着。”
盛无隅毫不畏惧:“你来啊。”
他伸手扶了下禤晓冬的手替他整牌,继续低声给他说规则:“同样花色,点数大的大,可以三拖二,可以四拖一,也可以一对一对的出……这是主牌,没有副牌就可以调用主牌来枪毙他,不过必须得一样形式,对方是一对,你就得用一对来枪毙他,三拖二你就得找三张一样的加一对来枪毙他。”
禤晓冬耳根都热了,脑筋转着使劲记着规则,盛莎莎在一旁笑道:“完了,晓冬哥有小叔帮忙,小叔记牌算牌特别清楚啊。”
盛符云笑了声出了张牌:“算牌清楚有啥,无隅的手气总是不好,牌烂。”
盛喜喜长头发一侧别着雏菊发卡,戴着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爷爷,但是现在是晓冬哥在摸牌啊,我看下一把一定牌好。”
老太太点头笑了:“不错,我看晓冬就是个有福气的,磊磊也是个手气臭的,可算把他换下去了,刚才一张一张地瞎出牌,把我的一把好牌全拆散了。”
盛符云道:“你那也叫好牌?就算不被磊磊拆散,真出出来也要被我毙了。”
老太太怒道:“怎么可能?你刚才方块根本没出完,怎么毙我?明明还有一个方块三一个方块五,呵呵,以为我老糊涂了吗?”
两老斗起嘴来,下边仍然一刻不停出牌,仿佛司空见惯,盛莎莎还在添火:“哎呀牌场无夫妻啊。”
盛大哥淡淡道:“你是不是还想说牌场无父女。”
盛莎莎嘿嘿笑:“爸,红包大一点,我就给你放水,你手里留的是黑桃吧。”
盛大哥道:“你可以试试看。”
禤晓冬在盛无隅指导着把这一局打完,总算捋清楚了规则,看大家洗了牌继续下一场,他有些不习惯,转头悄悄问盛无隅:“你来不。”
盛无隅道:“不用,你摸牌,我手臭。”
一旁盛莎莎早就格格笑起来:“晓冬哥你是真不知道,小叔手气真的特别差,黑得不得了,打游戏抽牌都会抽到最差的那种。”
禤晓冬摸着牌,盛无隅捏了个开心果剥开递到他嘴里,他也张嘴吃了,老太太在上面问禤晓冬:“你们是不是早上去过海林寺那边?”
禤晓冬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他不由看了眼自己身上,难道是有香火的味道?
老太太笑得神秘:“我神机妙算。”
禤晓冬信以为真,肃然起敬,盛喜喜笑了:“晓冬哥真老实,是小叔拍了平安符发了咱们家族群里呀,还有玉米棒子是不是?”
禤晓冬:……他转头看了眼盛无隅,盛无隅满脸一本正经:“车上无聊拍的。”
黎楷损他道:“就是炫耀。”
盛无隅漠然道:“黎光棍,你今年又失恋了吧。”
黎楷凛然道:“是缘分没到——快出牌。”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闲聊着天,禤晓冬慢慢也认熟了牌桌上的人,盛无隅的大哥沉默寡言,基本不太说话,盛二哥就稍微活泼些,时时说话,大哥这一房只有盛莎莎和收养的黎楷,二哥这一房两儿一女,盛乐乐还结了婚,儿媳妇钟原秀是个老师,看上去应该是有孕了。
他打了一圈,看盛磊磊端了菜出来,便道:“磊磊你过来打吧。”又和上边两老道:“伯父伯母,我和无隅出去走走。”
盛符云正专心看牌,挥手:“去吧。”又看了眼时间:“熏肠切好了吧?晚饭吃啊。”
盛老太太笑道:“可以去无隅房间歇会儿,吃饭叫你们。”
禤晓冬退出来,盛乐乐十分遗憾道:“哎又换盛磊磊这手气不好的来了,晓冬手气真的不错,都是赢的。”
盛磊磊怒道:“胡说,我手气明明不错,是你不会和我打配合。”
盛乐乐道:“人菜瘾大。”
盛磊磊呵呵了声:“是说你自己吧?上次让我带游戏结果总是坠机的是谁啊。”两兄弟斗起口来,禤晓冬听着只觉得好笑,推着盛无隅往后廊走去,这里他上次来还是衣冠鬓影,出入皆为权贵,高不可攀,如今却热热闹闹摆了一大桌子的牌桌,满地瓜子壳,老盛还等着吃熏肠,瞬间就接了地气。
里头牌桌也还在热闹打着,盛乐乐还在埋怨盛磊磊:“你一回来,我们就输,还不如让晓冬继续打呢,都说新学牌的人手气旺,晓冬果然手气好多了。”
盛喜喜抿着嘴笑:“哥你就别怪二哥了,人家晓冬哥那是体贴小叔,小叔坐在旁边守着他这么久,晓冬哥明摆着是要陪着小叔出去放松下休息下,你呀就是个直男。”
老太太在上头笑道:“可不是?你媳妇儿怀着孕坐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给你媳妇儿倒个水问问累不累,还是喜喜知道照顾嫂嫂,都帮你媳妇儿倒两次水了,你这牌瘾上来六亲不认的,还是都歇会儿,让小钟也休息休息。”
盛乐乐茫然转头:“啊,原秀你累了没?平时咱们打游戏比这时间长多了,坐着有什么累的?”
钟原秀忙笑道:“不累的。”其实没打几圈,她月份还小身子不重,也不是一直坐着,都时常动动身子,其实无妨的,确实在家夫妻俩打起游戏沉迷起来,打个通宵都有。但她知道老太太这是担心她心里有想法,安抚她,心里也熨帖。
盛无隅那是腿脚不便,自己动不了,禤晓冬是真把盛无隅放在心上了。第一次见配偶的长辈,还是高门权贵,她和禤晓冬其实情形类似,按理应该是紧着老人高兴,好好陪着老人玩乐,但对方显然是把盛无隅放在第一位了,老太太心里高兴着呢。
盛符云笑眯眯放了牌:“好了好了,我看也快吃饭了,大家歇会儿松散松散,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眼睛早就看到桌子上摆上来的熏肠,笑得满脸开花。
盛喜喜起身笑道:“我去厨房帮个忙。”
盛莎莎道:“我也去。”起了身和喜喜手拉着手出去了,一路还窃窃私语说笑着。
盛乐乐有些尴尬,走到钟原秀身旁:“你累了没?我们回房去休息一会儿?”
钟原秀笑了声:“好。”又悄声道:“你看,我是托了小叔的福,才算享受你温柔体贴一回。看来老爷子老太太对晓冬哥很满意了。”
盛乐乐摸了摸后脑勺:“爷爷奶奶不是一向都挺慈祥?从前我们是去寰京过年,今年头一回在静海过年,你也是第一次见咱们家全家过年吧,咱们年年过年都打牌的,两老很和气吧,他们也喜欢打牌的!你也别紧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他们不会和小辈计较的。”
钟原秀呵呵了声,懒得理这直男,一家子午后就开始摆牌桌,老太太平时午睡的也不睡了,老先生平时要看新闻的也不看了,全凑着一家子打牌,合则自家这傻憨憨还以为是两老牌瘾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