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释飞身来到宴客峰,步伐匆忙进入到柳坤所居院落, 行了拱手之礼后, 便道:“父亲, 您这是何意!”
柳坤不明所以, 只道:“何意?你急匆匆来找我,是想问些什么。”
“方才我遇上应霜平了。”柳释想起应霜平话中言语,眉头紧皱。
柳坤闻言先是一愣, 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本座刚刚与他聊了来日你二人结成道侣一事, 他便忍不住去找你了?我说你们二人, 感情好是好事,只是还是要稍加收敛,未昭告修真界之前, 莫让他人看了笑话。”
说完,想到日后玄温成就飞升, 而释儿和又他最疼爱的徒弟结成道侣, 自己便可以拥有玄温这等靠山,柳坤面上喜意更甚, 低笑两声便端起一旁灵酒欲饮。
“父亲!”柳释声音冷硬,“我和应霜平没有关系。”
柳坤闻此神情稍顿, 面上笑意收了起来, 放下手中酒杯:“什么意思?”
“我与应霜平无意。”
“无意?好一个无意,我倒成了恶人。”柳坤怒极反笑,“你当初日日念着他, 还总与我说你心悦于他,现在,告诉我你与他无意?别告诉我你当初年少无知,少不更事。柳释,你是化神期的修者,你自己数数,你已经活了几百年了。”
柳释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知道与应霜平结为道侣绝无可能。
见柳释冥顽不灵,柳坤眉间沟壑愈深,他神情威严,开口道:“你是不是去见孟亦了。”
柳释不语。
见他如此,柳坤便知自己果然猜得不错,转而他看到柳释手中还攥着一只储物手镯,心中倏而升起怒火:“莫非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想着要给他送珍宝过去?”
柳释闻言惊异,父亲如何知道。
知子莫若父,柳坤一眼就猜透他心中所想,哼笑一声道:“一开始我确实并不知晓,你竟然日日想着要把好东西都往鸿衍宗送。你如此作为,是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不需灵石资源、丹药法器供养,还是嫌我凌霜剑宗底蕴深厚?若不是玄宗主将你送过去的东西又都送了回来,我还不知道我的好儿子竟是如此慷慨。”
终于知道真相,柳释立刻反问:“玄温……送回来的?”
柳坤道:“一开始是,不过后来你送去的东西,都没有出了凌霜剑宗的宗门,我替你收了起来,等你日后拿来取用。”
修真界中,有听过为了资源大打出手甚至大开杀戒的,却没见过蠢笨到将自己手里的好东西都往外送的。幸而当初给柳释服下了静心莲,除了愧疚,他倒是还未曾有过其他不利于自己修行的情绪。只是如今,看见自己儿子这般恍恍然的模样,柳坤知道,这是静心莲效用所能维持的时间将尽。
静心莲,是凌霜剑宗禁地中独有的一种灵药,能使人忘却最令自己痛苦的事情,可谓奇药,只是维持的时间较短,仅仅只有五十年光阴。
五十年,于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当初,柳释状若癫狂,柳坤知道事情始末后,喂他吃下了静心莲。
在柳坤看来,做了便是做了,修真之人哪个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若是柳释当真狠厉,对自己相交百年的友人都下得去手,柳坤高兴还来不及。他一直认为,心性至狠才能懂得取舍,只要不被愧疚缠绕,心中不生了魔障,为人心狠何尝不是道心坚定,不为俗情拘泥。
哪知道柳释竟是因此疯癫了起来。
于是,一株静心莲入腹,柳释便忘了自己曾剜过孟亦的心,也忘了那日是何等的血流满地。
“怪不得,怪不得柏函对我如此冷然,”柳释喃喃道,“原是我从没能将歉意及时送达……”
柳坤闻言,却轻笑出声:“他冷然,非是你歉意未曾送达,而是没了心。”
果然,柳释闻此立时道:“父亲这又是何意?”
柳坤拿起酒杯,将其间酒水昂首饮尽,道:“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柏函明明只被人取了元婴,取婴之人乃是宿歌,这点我记得清楚,”柳释满面不敢置信,“怎会,怎会又被人剜了心……”
“哼,逆子,”柳坤轻嘲道,“他那颗心,可是你亲手挖的。”
既然如今静心莲的作用渐渐消失,柳释过不了多久会慢慢想起来剜心一事,还不如自己亲口全告诉了他。
他若是想起了当年事情原委,又成了当年那副鬼样子,大不了再喂他一朵静心莲便是。
忘了一次,就可以忘了第二次。
当然,若是柳释自己想通,自然更好。
他柳坤之子,不能是个被一丝愧疚便随意左右的废物。
柳释闻言不假思索地否认道:“不可能!”
然而,与他言语上之断然不同的是,当他听到父亲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竟是倏而漏了几分,心中升起确实如此的荒唐认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