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殿内,孟亦身体已经灵活自如,他无视一旁始终凝视自己的玄温,从灵玉筑成的床上坐起身来,兀自打起了坐。
孟亦虽是无话可说,玄温却不甚在意,似乎正如他所说,他不需孟亦恋慕自己,甚至不需要孟亦回应自己,只要他属于自己。
此时,他看到孟亦不理睬自己,兀自沉浸在了修炼的境界中,反而眼角染了愉悦之情。
孟亦如今已是大乘后期修为,以他如今的心性和资源,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突破渡劫。
“涵儿可还记得,我在渡劫后期巅峰停滞了千年之久。”
千年时间,遇到孟亦之前,他便已经卡在这个境界数百年,所谓半步飞升,再如何叫的好听,也只是半步而已。
正是为了寻求这一线领悟,玄温才会前往凡人界,并遇见了孟亦。
玄温敛眸盯着孟亦侧颜:“其实,在将你带回鸿衍宗十二年后,我便有了突破的预兆。”
每一个大境界之间的那一点屏障,最为玄妙,也最难突破。所谓契机和顿悟,天地间恐怕还没有一名修者能清楚地说出来那究竟是些什么。太过玄妙的事物,唯有靠自己追寻领悟,才能触及其始源与根本。
玄温将孟亦带回鸿衍宗后,便直接昭告宗门上下,自己收了第一名亲传弟子。
之后,他才为孟亦测过资质和灵根。
孟亦不仅仅是他收的第一个亲传弟子,更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在孟亦之前,玄温活了七千多年,却从未收过任何徒弟,包括普通弟子和记名弟子。玄温作为鸿衍宗宗主的期间,四大长老是经历过一次更替的,然而从上一任长老开始劝服宗主,到散源大能这一任,仍旧没有人能规劝宗主收一个徒弟,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
当年,忽然被告知宗主收了徒,验过灵根后,这徒弟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灵根奇才,宗门内四大长老十二大峰主,皆是不甚惊喜。
宗主之能,终于后继有人。
他们一一见过了尚是孩童的孟亦,给了他见面礼。
其实,玄温将孟亦抱回鸿衍宗的行为,尚在其自己的意料之外,不过是去了趟凡人界,倒是做了不少以往不会做之事。将孟亦收为徒后,玄温便不再外出寻求突破契机,只在丹岩峰待着,亲自养育教授孟亦,知无不言,事事巨细,亦师亦父。
时光匆匆,十二年后的某一日,玄温忽然感知到,自己有了突破渡劫的预兆。
那一刹那,玄温便意识到,自己突破的契机,就是孟亦。
下意识地,本应该寻个僻静之所打坐渡劫的他,立刻压制了自己突破的冲动。
眼看突破在即,但是看着眼前意气风发唤自己“师尊”的少年郎,玄温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踏入飞升期后,他日渡劫飞升恐身不由己,不知何日便会离开修真界,离开孟亦。
而他,却想和孟亦一同飞升仙界。
至于缘由……孤身寂寥?自是非也。
仙界之人寿元无数,命与天齐,自上古时期至今,上界的仙者不知凡几,又怎会觉得孤寂。
在最初之时,玄温活了近万年,不与人亲近,未将任何修者放入眼中,自然还并不明晰自己的心思,只是下意识地压制住了将要突破的预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明了自己的心思。
那是一种不可明说的情思。
贪恋,渴求。
于是,玄温边压制修为,边开始于大千世界内四处搜寻灵丹妙药,欲为孟亦塑骨固灵,好使其仙途更为坦荡顺畅。
后来之事,因时而变。
单纯的塑骨固灵变成了漫天罗网,将众人拢入其中。
“涵儿,你与那些寻常的修真之人不同,”玄温凝视孟亦面容,沉声道,“世人本就应该匍匐在你的身前,敬仰你,却没有造次的余地。”
“玄温,”孟亦盘腿打坐的姿势不变,侧首直视玄温双眸,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你。”
他们之间种种,都该由彼此来做个了结。
玄温闻言俯身,将孟亦垂在一旁的几缕青丝撩回耳侧:“若果真如此,我以你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