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温告知他,欲要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 需得移入腹中一单属性天灵根资质之人的元婴, 然后再将应家秘宝太极八卦命盘融入元神之中。之后, 他只要引爆元神内的应家秘宝, 就可以在三日内拥有堪比渡劫后期,甚至是飞升期的修为境界。
应霜平知道,程家如此之大, 自己若是想要将程家之人杀尽,就不能令“甚至”这两个字出现。
他要的, 就是堪比飞升期的修为。
若非如此, 程家作为南陆第一的世家,族内也有一名渡劫中期的大能和几名大乘期长老,再加上其他众多的化神期及以下的修士, 修士人数不知凡几。正所谓蚁多咬死象,若是应霜平只有渡劫后期的境界, 恐怕未将程家满门尽灭, 就会被牵制。尽管他手上还有无数底牌,然而程家底蕴亦是深厚, 怎会没有护宗之阵及其他各种抵抗外敌之策。
应霜平知道自己不能有一点疏忽。
他潜心蛰伏多年,扮演成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任由宗内之人如何蔑视嘲讽。甚至, 与玄温做交易,帮助他囚困孟亦,夺取他人元婴……他所犯的所有罪孽, 全都是为了这一刻,如何能够因为一点疏忽就葬送了所有。
而等到将程家之人除尽后,他会死。犯下的罪不可消除,他也不奢求谁的原谅,若想要达到某种目的,总要付出什么。
应霜平始终认为,这是自己应该背负的命运,由生到死,孤身而战,一生不过如此而已。
天道最不该做的事,大概便是将师兄带到了他的面前,让自己产生动摇,如此深刻。
应霜平回到回到鸿衍宗后,并没有立刻去收整自己所有的东西,亦或者是去取自己需要的元婴,为最后一战做准备,而是孤身前往了九曲峰。
明知道那个人不在哪里,却仍是想要去看看。
犹记得他初入宗门的时候,孟亦已经是元婴期的修者,早有了自己的峰头,平日里休憩悟道都在九曲峰。
做戏要做全,应霜平被玄温收为亲传兼关门弟子的仪式十分正式,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
一日之后,鸿衍宗宗门上下全都知晓宗主又收了一个亲传弟子,那弟子同宗门大师兄孟师兄一样,皆是风属性单灵根,却因为身体原因,只有中等偏上的资质。中等偏上,在鸿衍宗这等一等宗门中,只算得上是不好不坏的平庸资质罢了。
宗门内,尽管有人疑惑为何宗主竟然会将这等资质之人收为徒,却都没有说出来,毕竟宗主之事,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起初,应霜平不知道玄温答应给自己报仇的机会,想要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又或者说,他不知道玄温想让他做什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因为玄温并没有一开始就告知他的打算。看起来,玄温似乎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既如此,应霜平便想着安安静静地待在丹岩峰,修炼磨砺,不出头不露面,等待玄温将之后的事吩咐于他。
他本以为自己会如此平静地等到那个时机到来,却没想到,孟亦忽然出现在了他的世界中。
孟亦是墨色中的光点,姿容出众,天资过人,纵使自身如此优异,他却依旧拥有温朗和煦谦和洒脱的气度,没有人能抗拒他的温度。
应霜平也是如此。
实在是,太温暖了。
冰冷干涸的心中被注入暖热的情绪,被仇恨蒙蔽的双眼渐渐看得清前方的路,所有的不完满和空虚在见到他的时候,都会渐渐消散。失去全族后,应霜平内心再如何沉闷阴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孟亦,任由他走进自己心底。
之后,应霜平干脆暂时将家仇压抑,性格逐渐明朗,且总往九曲峰跑,闲来无事便跟在孟亦身后“师兄”、“师兄”叫个不停。
那是他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安恬的时光。
而太过温柔的岁月是会令人沉溺的。
直到那一日,玄温面无表情出现在他面前,颔首,眼神睥睨,问他:“是否还想报仇。”
想。
应霜平压在心底的仇恨翻涌上来,眼中的暖色褪去。
他苟活到如今,就是为了手刃程家全族上下,为此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那么,可以开始了。”玄温这么说道。
于是,从那一日起,应霜平便开始逐渐疏远孟亦,转而跟在宿歌身后,并用各种借口假意接近柳释。他似乎渐渐换了性子,索性宗门内的大多数人本都对他不如何熟识,便是略有相处过的人,也只以为是他既已长大,性格有变是正常之事。
那天九曲峰一战,应霜平没有在场,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佯装将要病逝之人。相隔甚远,他却也满脑子不由自主想着,师兄,想必很疼吧。
尽管玄温这么做,是为了让孟亦在修为境界上有所进境;尽管修真之人身负重伤乃是家常便饭,九死一生更是时常有之;尽管应霜平知道玄温必定会悄无声息地降低附着在孟亦伤口处的疼痛感……但是他仍旧在想,师兄是不是很疼。
所谓心上之痛,才最为刻骨铭心。
可是转念再细想片刻,应霜平不禁自嘲,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去心疼和担忧孟亦。
他与那些人,不过一丘之貉,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