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气得追着包勉要说法。
包勉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贾珍, 回想自己被惊吓的噩梦—其实也不算噩梦,只是看着贾珍被废武功后, 一日日的风雨不辍,勤加练习。只不过他看着贾珍在木头桩子上锤打, 双手流血,最后摇摇欲坠, 累倒在地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
偷偷瞄了眼贾珍,包勉感觉自己脸有些烫。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要做阁老的冲动。成为阁老, 手握大权, 日后贾珍若是从武,他也好帮人周旋了。
贾珍不明所以, 倒杯茶递过去,打算让人润润嗓子过后,好好解释解释吃饭问题。
反正他也想开诚布公谈一谈, 既然今日恰巧说开了, 自然要掏心掏肺一番了。
“谢谢。”接过茶盏, 润过嗓子, 包勉靠在软枕上, 看着坐在床尾,盘着腿, 摆着臭脸的贾珍, 沉默了半晌, 缓缓道来自己的钱财规划:“身在官场不能太独,一些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比如碳敬,冰敬,我还是收的。当然,身为一府之长,我也需要跟各部门打点周旋,可总体来说,还是进账多些。以我现在的总督官职来说,估摸着一年能够有五千两的收入。外加总督的俸禄,恩俸银等,约莫共三千两纹银。但这三千两收入,我还有些人情往来的支出,大约能够剩下一千五百两左右。故而,我一年的纯收入有六千两。”
贾珍对此没什么意见,催着着让人说重点:“哪怕按着你的错误观念,你要一个人担负养家糊口的任务,但是不光你收的孝敬,就这俸禄收入,按着你的规划,不是还有一千五百两?这也够吃了吧?别以为我不知柴米油盐酱油醋茶的,我贾家武馆那么多人,一年厨房采购都没两千呢!”
“光厨房采购就两千了!”包勉抑郁,“而且我们生活不仅仅吃啊,不说书籍之类,日常的衣食住行总要考虑吧?而且你还好武,刀枪剑戟之类的耗损也很大。更为重要的是,若是有家室了,虽然依旧能够住官衙,但总想有个自己的家啊。”
听到最后一句,贾珍倏忽间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被撩得少女心都出来了。那明亮的眼睛,那真挚的神色,那……
越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离家出走了。虽然包勉还没很爱他,但他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了。
包勉这后半生的规划实在是太戳他的心了。
轻轻嗓子,贾珍端住自己的声线,尽量平平淡淡的问道:“你既然都想那么远了,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呢?我也是有身家的人啊!就算按着你那错误的观念来,这婚嫁双方都有聘礼和嫁妆的啊。”
闻言,包勉看了眼贾珍,他倒是没关注贾珍连续强调了两次的错误观念,只攫取了另外一个重点词汇—身家,不由得面上带了分纠结之色,小心翼翼的又偷偷瞄了眼贾珍,悄声道:“据我所知你的武馆到现在还处于亏本状态。”
—他之所以很慎重,缘由便在此了。媳妇能吃便罢了,但是还不会经营。
贾珍对于这个现实也没否认,不过还是认认真真解释了一句,“但是有金蛋蛋团在,还是能够维持正常的收支的。而且一眨眼也三年了,第一批学员毕业,名声打出去就好了。开学校,一开始是赔本了些,但放眼天下,武校还是只有我这一家的。”
“……你还知晓全靠金蛋蛋团支撑着?你们的厨房是什么待遇?蓉儿到哈城都不忘给你带两东北菜的厨倌归来,据说你们这武馆厨房八大菜系厨倌皆有?”
“那不是为了开厨师班,培养技能需要。”贾珍回的理直气壮,还委屈:“我又不挑食的,基本上白米饭馒头管饱就成。”
包勉:“…………”
看着沉默的包勉,贾珍想了一会,默默改口,“是,我……我有条件的情况下,是吃的比较精致。可这精致,跟蓉儿有关的,这败家崽子挑食啊,他姑姑也宠着他!基本上都靠吃贾瑜的嫁妆……”
说着说着,贾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武馆开业到现在,正经的生意,大笔的买卖就做过贾赦那一单!
接下来基本上就是廉价劳工,学员们当志愿者,给老百姓们抓个猫砍个柴,节假日帮衙门维持秩序,而他这个团长呢,貌似一直就在给皇帝打白工。
“等等!”贾珍想着,忽然面色青黑起来:“一眨眼都两年了,从京城兵马营副指挥开始到现在,我就没见过自己的俸禄!”
贾珍气爆了,“虽说好像银子不多,但也不能给我昧了啊!”
难得看着贾珍这幅孩子气的憋屈模样,包勉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要知道对方一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逼人。但转眸看着贾珍望过来的愤懑抑郁又几分小可怜的眼神,包勉脑袋都快跟被子相亲相爱了。
他刚才好像太不应该了。
面色羞红着,包勉开口,柔声劝道:“放心,肯定没人敢昧你的俸禄。哪怕你被参过很多回,但是吏部考核,都不敢给你中评,定是上等的。至于这俸禄,要不,你写信回去问问蓉儿。”
“好。”贾珍应了一声,默默往前坐了点,欣赏着面若桃花的包勉,竭力维持住自己不开心的小情绪,愤愤着:“不过以后我是归你江南总督名下吧?到发俸禄的时候,直接给我啊!”
听到这话,包勉刚想解释一下俸禄发放的问题,但抬眸间正好对上贾珍望过来的视线,呆呆点点头,“我也会把俸禄给你的。我花钱不多,除却人情往来,便是书籍费钱点。但……”
说来包勉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自打我兼皇子少傅后,能自由进入翰林院和皇家书馆,就不太买书了。还有赦老也送了我好些孤本,宋……宋大人还欢迎我去他的书房看,还可以临摹抄录一些孤本。”
别人都说是贾芝走运,其实想想,也是他这个做师父的走运了。
“芝儿的束脩我没有算进去,因为这笔钱我要给她存着当嫁妆的。哪怕……”包勉酸涩着,“哪怕她现在贵为公主了。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给不了十里嫁妆,但能攒多少是多少。”
“那是自然。”贾珍瞧着包勉一脸苦瓜菜色,到觉得人愈发可爱了几分,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