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啊!”朱婉娘忽然间大惊失色的疯癫模样让梁应安狠狠拧了眉头。
“婉娘。”他甫一开口就猛的觉察不对, 手掌用力压住面庞,鼓泡皱起的□□竟开始从颌角剥落!
仿佛一道闪电劈进他脑中,梁应安思绪空白一瞬, 当即起身要退席,可已经晚了,
朱婉娘的一声尖叫引得所有人看了过来,把守的禁军更是冲入了宴席处。
梁应安遮掩的极快, 但已有不少人看到了那惊悚一幕, 众人皆脸色大变, “那是怎么回事!”
“脸!梁大人的怎么豁了道口子?”
“我看到下面翻起的肉了!”
娴妃娘娘被惊动, 不满地望向席间,“出什么事了。”
梁应安来不及思考怎么会突生变故,眼下的情况随时能让他万劫不复!
梁应安勉励稳下心神, 死死压住脸, 起身走到中间跪地道:“微臣不小心被树枝划了脸,还请娘娘准许微臣先一步离席。”
裴知衍隔着灯火不动声色的看他,眸色淡然,波澜不惊,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对这混乱的场面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抚上季央已经攥紧成拳头的小手,对上她惊疑的目光, 他细细分辨过,这双眸子里没有担忧。
裴知衍轻声安抚道:“央央别怕, 他逃不掉了。”
季央闻言猛得抬头看他, 是他安排的,要让叶青玄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
季央脑中挥之不去那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她亲眼目睹梁应安脸上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皮撬了开来, 皮下则是白的不见血色的皮肉,隐约可见一道自颌角向上延伸的疤痕。
季央深吸一口气,“他的脸……”
裴知衍压着她的脸到怀里,“回去再跟你解释,央央别怕,也别看。”
季央怔松着靠到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让自己慢慢平稳下来。
席间除了季央与裴知衍,只有沈清辞一人知道真相,他看似懒怠的靠着树,眉目早已经拧紧,注意着梁应安的一举一动。
众人虽说被这骇人的一幕给吓到,可怎么也想不到梁应安是披了张面具,听他这么解释也只当自己方才是眼花了,有人道:“既然梁大人受伤了,还是快去诊治为好。”
娴妃没有看到先前的情况,闻言颦了颦眉道:“退下吧。”
梁应安叩谢过娴妃,冰冷的视线自裴知衍身上一扫而过,转而又看向朱婉娘,“婉娘,随我回府。”
朱婉娘还在摇头,瞳孔缩紧,大喊大叫,“我不走,你是鬼!你是鬼!”
梁应安眸色凌厉森寒,语气还是温文尔雅,“一定是吓坏你了,别在这里冲撞了娘娘。”
朱婉娘满眼惊惧,说出的话让人毛森骨立,“我看到你的脸掉下来,你说你受伤……那怎么没有血!”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议论纷纷。
娴妃虽然不厌恶朱婉娘毫无仪态的样子,但也对她这话起了疑心。
娴妃道:“随行也有太医,就先让他来为你诊治吧。”
“不必麻烦了。”梁应安额头汹涌的冒出冷汗。
而他紧压着的□□还在不断松动,掌下的软而滑腻的触感让梁应安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娴妃眯了眯眼睛,“梁大人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应安咬紧了牙关硬撑着道:“下官怕惊吓到娘娘,还请娘娘允许下官去一旁诊治。”
娴妃颔首,对禁军道:“还不将梁大人请去偏殿。”
朱婉娘脸色一变,岂能在这时候让他走了,梁应安为人狡猾,那张□□更是精巧,只要戴上除特制的药水外根本无法取下,除非连着本身的皮肉一起剥落,她花了两三个月才设法弄来这一点点药水,要是现在让他离了席就功亏一篑了!
朱婉娘咬咬牙,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拿起一块石子准备动手,这时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
“站住。”
裴知衍适时的开口,将众人的注意挪开,朱婉娘看准时机,手腕一番,一颗石子消无声息的用力打在梁应安手臂上。
剧痛让梁应安的手臂瞬间失了力道,如同断了一样垂在身侧,一同掉落的还有那半张面皮!
“啊!”
周遭响起一片慌乱的尖叫。
娴妃娘娘更是受了惊吓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酒壶,楚姮娥自己苍白着脸,还不忘扶住娴妃娘娘,“母妃,您没事吧?”
娴妃几欲作呕的侧过脸,骇声道:“拿下!还不给本宫拿下!”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半张面皮软塌塌的垂着,底下的脸惨白的如同死人一样,一道深如沟壑的伤口自眉骨滑过眼皮,那疤痕在苍白的面容呈现突兀的肉红色,仿佛曾经被什么卷着肉划开,形如鬼怪。
其他人因为震惊,加上梁应安只掉了半张脸,又有一道伤口毁了容貌,都没有认出他是谁来。
只有季宴浑身僵硬在了原地,他和叶青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即便容貌尽毁他也认得出来!
季央听着周遭杂乱的声音,心脏扑通扑通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眼前一片漆黑。
方才朱婉娘动手的时候,裴知衍就先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不愿她看到那恶心可怖的画面。
梁应安已经被禁军压在这地上,他两眼直勾勾瞪着地面,神色如死灰。
季宴快步走来季央这里,还未等开口,裴知衍先一步吩咐道:“你先带央央回府。”
他将季央交给季宴,捏了捏她冰凉的手道:“我今夜恐怕不能早回来,你先睡。”
季央充耳都是众人惊慌揣测的话语,她忍着没有转过头去看梁应安,回望着裴知衍点头。
裴知衍松开她的手,阔步走上前,拦住了正要动手扯下梁应安脸上人皮的禁军。
禁军道:“裴大人,此人该如何处置。”
梁应安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裴知衍,眼中布满血丝,红的像要有血滴出来。
裴知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淡然,嘴角噙着鄙夷的笑。
娴妃看到裴知衍才略安心了一点,“云随,你快将人带走。”
裴知衍道:“娘娘不必惊慌,还请娘娘先行回宫。”
“你们一路人马先行护送娘娘与公主回宫,其余的人将梁府包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裴知衍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本官会亲自去王府请梁王一同面圣。”
“至于你。”裴知衍将视线重新落回“梁应安”身上,“押入大牢候审。”
叶青玄明白已经回天乏术,或许已经“死”过一次,他此刻反而没有畏惧,只有不甘。
自从六年前的那场会试之后,但凡将他与裴知衍摆在一起谈论时,他永远是不如的那个!
他从翰林院升到詹事府花了三年,可凭什么裴知衍可以一跃成为大理寺少卿,无非是定北侯府的恩荫!
无妨,无妨,他斡旋在争储的几方势力之间,告诉自己有朝一日定可以胜他一头,可是为什么就连表妹也要喜欢他!也觉得他好!
表妹!想起季央叶青玄不顾禁军的压制,以扭曲的姿势转过身看去。
灯火夜照,明暗交错的光束投在她纤柔的身影,美得如同天上仙子,她本该是他的啊!
他们才是青梅竹马,才是该让世人艳羡的一对。
他当初是为了攀拢梁王与楚锦仪多有周旋,可他从没想过真的要娶她……如果他早一点,早一点与季央定下亲事,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看着季央越走越远,叶青玄觉得有什么在从心里剥去,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