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他度过最无助一段岁月的虫翼,最后又被他亲手掰断的虫翼。明明这副虫翼是以强盗般蛮不讲理的形式植入他的体内,可是当席归璨真正折断虫翼时,心里却空落落的。
完美融合了虫翼的他,**就相当于高级机甲。失去虫翼后,这台机甲就成为了替代虫翼的存在。
高级机甲都会有一个名字,比如天启号、灭神号这样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名字。
然而这台机甲却叫“20号”。
席归璨把他不可提及的过去,渴望强大的愿望,以及承载了苦难和屈辱的代号,藏到了这台机甲上。
之前生病的那段时间,席归璨不敢看这台机甲,因为他害怕看到自己岌岌可危病弱无助的世界。可是如今,因为《你的专属恋人》这款游戏,他的病情得到了好转,被修复了一小半的精神识海已经能勉强和机甲建立稳定的联系。
手掌轻轻落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席归璨将能源晶石放入机甲内,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灰扑扑的机甲表面忽然浮现一连串璀璨的光,机甲驾驶舱的门对席归璨打开——
“欢迎回来,席少将。”
席归璨走进驾驶舱,环视着熟悉的一切,鼻尖萦绕着沉闷太久的金属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胸口的浊气吐出去。
“出发地点‘中央星’,目标地点‘十七星’,极速前进,预计时程6星时,是否确认出发?”
“20号,启程!”
一台高级机甲从将级军官的专用机甲通道悄然出发,穿梭过沉寂星海与炮火硝烟,来到了沦陷区十七星。
被虫族占领的十七星。
机甲落在十七星上,席归璨走出机甲,走在死寂的十七星上。被虫族统治的十七星没有任何声响,连一声虫鸣都不曾响起。
席归璨走在所有星际人避之不及的沦陷区,却如同闲庭散步般自然从容。
任何一个星际人都不能像席归璨这样毫无压力地走在沦陷区,一旦有虫族发现外来者的气息,这些虫子会疯狂地,不惜一切代价来消灭外敌。
可是席归璨却从来也不在意这些。因为他体内那只怪物的存在,这些虫子甚至有些惧怕他,是对金字塔尖强者的敬畏。
这一点,联邦的某些人其实早就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了吧,不过那些人却没有更加具体详尽的猜想,更不会想到——
“他”……和“它们”的气息是一样的。
那只沉睡在他体内的怪物,是多么特别又堕落的强大存在。
席归璨能感觉到,当他来到十七星后,体内虚弱的怪物的状态就有一丝好转,那只怪物仿佛沉睡的病人发出一声梦呓。
然后被席归璨冷漠地无视了。
席归璨沉默地走在路上,今天的阳光很好,耀眼到夺目的日光穿透云层,从天空洒下,投下一道道梦幻般的光柱。
全世界只剩下皮靴敲击在地面的沙沙声,男人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尺子丈量般的精准。
迈动的步伐忽然停住,席归璨低下头,看着路边一簇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雪白的花瓣柔柔弱弱的,纤细的花梗几乎支撑不住五片花瓣。
一朵小野花忽然掉落下来,飘到反光的漆面皮靴上。
那朵白色的小野花是那般弱小,也许下一刻就要被皮靴碾成花泥,或者是被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吹走。
一只布满茧的手轻轻捡起了那朵花,席归璨将花别在胸前的口袋上,继续在路上走。他的记忆力很好,只要走过一遍路,不管过去十年,还是二十年,席归璨都能将路线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去星海孤儿院的路。
虽然当初他将星海孤儿院炸成了灰烬,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那里的建筑消失了,变成了平地。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来过这个伤心地,耻辱地,可是他今天忽然想去那里看看。
在天空投下的一道又一道光柱的指引下,席归璨来到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土地前。
他找来了三块石头,在石头上分别刻上了三个名字,“软软”、“席星”、“乌云澜”。席归璨静静地望着这三块石头。
他想起了乌云澜。或许每个人都会对志同道合的人产生些许好感,昨日游戏里那个乌云澜炸实验室的行为,彻底扭转了乌云澜在席归璨心中的印象。
原来不是他有过这样强烈的念头,并且付诸于行动的。乌云澜,还有乌云澜身后自愿参加行动的实验体们,他们在不同的时刻,都有过相同的愿望。
大家都很喜欢干净。
所以才努力把世界上不干净的东西炸开,努力把污垢清理到干净。
这样很好。
听说参加葬礼,是要穿一身黑色。最好胸前别着一朵白花。
席归璨将胸前口袋上别着的那朵不知名的白花取下,轻柔地放在三颗石头的中间。
一阵风缓缓吹来,将小白花五片花瓣吹散,那些柔软的花瓣被风吹向了光的远方。
席归璨静静地抬起头,无言望向头顶湛蓝的天空,蓝眸里好似倒映出了雪白花瓣的影子。
眼眸中的那抹蓝,变成了有些哀伤的温柔。
他从遥远星海的另外一端而来,给星空之上的人们,送了一朵小小的小白花。
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