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楼的天台满地狼藉, 空气里到处都是被风卷起来的灰尘，又脏又难看。

而此刻的柯文大小姐和整个废楼都挺相配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并且即将在诺拉斯的面前，一脚堕入地狱。

隐藏在黑衣保镖们身后的诺拉斯，冷眼看着柯文的惨状, 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解气的快意。

这一刻, 过去好几年跟随在对方身边被迫承受的冷言冷语和憋屈, 一瞬间都得到了释放和平衡。

然而, 这个解气的场面还没有完全开始, 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相较于不停挣扎、情绪失控的柯文, 站得较远的诺拉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眼前突兀出现的黑衣女人, 英姿飒爽地在保镖的匕首下救回了柯文的全过程。

夜幕之下, 这个蒙面的黑衣女人像是从月亮中脱身而出一般, 从天台另一侧的高处跳下来。

人还在半空中, 手中的武器就已经朝着柯文大小姐身边的几个保镖而去了。

隐约泛着幽幽白光的尖锐回旋镖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音, 犹如一道美丽的流光一般, 瞬间产生的强大攻击力和冲击力登时就震慑住了所有人。

她仅仅凭借着这把武器的随意一击，就让诺拉斯手下最得力的几个保镖鲜血直流、倒地哀嚎。

被这绚烂如同月光的武器光芒所摄, 诺拉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呼吸，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等到这道如皎月般的光影从高处轻巧无声地落在柯文的面前, 并第一时间将大小姐护在身后, 懒洋洋地对诺拉斯说出那句“你low爆了”的时候, 诺拉斯整个人如同被人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一样，脸唰地一下红了。

……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

在紧急关头出现的黑衣人，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带着一柄仿佛凝结一团月光一般的武器，光是轻轻一击，就能打飞她的几个手下，还将将赶在柯文毁掉脸之前，及时地保护了她。

这样能力强大而独特的人，居然第一时间就看向诺拉斯，一句漫不经心的指责，就戳破了诺拉斯所有的小心思。

当着自己家所有保镖的面，当着企鹅人的手下们的面，让诺拉斯对柯文的嫉妒心暴露无遗，小家子气十足。

诺拉斯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虽然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无论怎么样，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这点心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蒙面人看出来呀！

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用武器的刃尖轻柔地划开柯文手脚上的绳索和嘴上的绑带，柯文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样靠在这个蒙面人的背后，诺拉斯心里气得要死，却依旧勉强保持着冷静。

她镇定心神，以一副另有内情的受害者的口吻，冷冷地对蒙面人说：

“难道我这个时候小小地泄愤一下，就变成是我在欺负她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身后那位大小姐，平时又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所谓的‘跟班’的？”

听见诺拉斯的反驳，站在柯文身前的尤朵拉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趴在她身后的柯文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怎么样对待你了？”

柯文抓着尤朵拉的衣角，抹了一把狼狈不已的脸，声音都在颤抖，“我平时怎么对你了？我拿你当跟班了？你怎么敢？”

注意到这位大小姐整个人气到发抖，连站都站不稳了，尤朵拉在心中暗自叹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虚扶了她一把。

……她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Gossip Girl版的名媛撕X现场。

诺拉斯连理都不想理会柯文，她冷笑了一声：

“也是，像柯文大小姐这种傲慢高贵的人，当众对所谓的‘朋友’冷言驳斥也是对的，宁可站在流莺那边也要下‘朋友’的面子，即便是被绑架的危机关头也要去关照一些‘无辜的人’，连看都不看自己所谓的‘朋友’一眼……反正是‘朋友’嘛，对吧？”

尤朵拉：“……………………”

她怎么觉得……莫名其妙地躺枪了？

总感觉诺拉斯条条都在扯她？

仔细一想，柯文好像的确是当众因为特里的事情驳斥过诺拉斯，也的确是就这件事选择站她而不是站诺拉斯那一边，下午被绑架时，柯文的第一反应也是让领头人放开她和阿黛尔……

如果不是看柯文平时对诺拉斯的样子，她还真就信了诺拉斯的说辞，反倒把柯文当成傲慢又任性、欺压朋友已成习惯的坏女人了。

说罢，趁着柯文哑口无言之际，诺拉斯又转向尤朵拉，十分“好心”地劝告道：

“您真的知道这位柯文大小姐所在的家族，是如何打压像您一样的蒙面义警和超级英雄的吗？正是因为柯文家族的阻挠，才让哥谭的所有主流媒体对超级英雄和义警们都一律采取抵制态度，不遗余力地在民众们面前抹黑你们……”

“哪怕您现在帮助了她，柯文家族反手也是不会放过您，更不会放过所有义警的，您帮助柯文，其实也就是相当于站在了义警们的对立面呀！”

这下子，本来还想驳斥诺拉斯的柯文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突然出现、在匕首下救了她的蒙面女人……其实也是一名蒙面义警。

整个柯文家族一直都在坚决不动摇地要求将所有蒙面义警治罪，要求将这些目无法纪的人绳之以法，然而眼下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居然是被一个不知姓名的蒙面义警给救了……这对于厌恶蒙面义警和超级英雄的柯文来说，可谓深受打击。

对于柯文来说，被蒙面义警所救的打击，几乎和被多年的闺蜜背叛时的打击一样沉重了，甚至更深一点——因为这是她本身信念和原则上的问题。

在这样的沉重负担下，柯文的手悄无声息地松开了尤朵拉的衣角，整个人的思绪都混乱了，以一种茫然又无措的神色，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地看着尤朵拉的背影。

迎着诺拉斯毫不掩饰的“担忧”神色和不动神色的挑拨，背后又被正要保护着的大小姐这样注视，尤朵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因为变声器而格外沙哑、柔和的女声如同一道流水一般流淌并环绕着整个天台，她把自己散乱下来的鬓发捋到耳后，懒洋洋地反问：

“……那又怎么样呢？”

尤朵拉看了一眼神色突然僵硬的诺拉斯，慢吞吞、又不乏坚定地道：

“柯文家族反对蒙面义警，那是柯文家族的事，我保护大小姐，是我的事，她在维护哥谭的法治，我在阻止企鹅人的阴谋——我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让哥谭变得更好，有问题吗？”

……这句话，她当然不是为自己说的，而是为蝙蝠侠和罗宾，以及无数哥谭义警们而说的。

正在不知措施、低着头掉眼泪的柯文整个人如遭雷殛，她红着眼眶猛地抬起头，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新目光注视着尤朵拉，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华和晶莹的泪水。

说着说着，尤朵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如激光一般的目光探照灯一样地看着诺拉斯，十分了然地道：

“诺拉斯小姐，你也不用再挑拨我，然后趁机拖延时间等企鹅人的手下上来天台了——这都多久了，你的求援信号发出去，要是那些家伙们能上来帮忙，他们早就上来了。”

因为和红头罩、伯恩两个人待久了，尤朵拉现在一看诺拉斯这种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的话，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想拖住她们，然后伺机联系废楼中间巡逻的那些企鹅人的下属，让他们上来支援。

……想法不错，可惜杰森和提姆两个人也不是吃素的。

“！！”

一直以来都在不动声色地拖延时间、暗搓搓地想要联络其他人的诺拉斯，这一回是真的变了脸。

隐约觉得自己的全部行动都被对方看得透透的，像是在看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她忍得一口心头血都要呕出来了，恼羞成怒地把口袋里的联络器往地上一摔，什么都不说了……开打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尤朵拉轻笑一声，她把身后的柯文重新推到工具室后面，让她躲好，自己孤身迎上整个天台的黑衣人。

——这个举动也恰好合了诺拉斯的意，因为她必须得给企鹅人交出一个活生生的柯文大小姐，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一看柯文不在，这些黑衣人不再犹豫，无数把枪直指尤朵拉，无数裹挟着怒火的子弹气势汹汹地包裹了尤朵拉，让她身处枪林弹雨之中，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被打成筛子！

“……不要！”

踉跄着躲到工具房后面的柯文一扭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她瞳孔剧烈地一缩，忍不住惊恐地惊叫了一声。

这声短促尖叫响起的同时，置身于这片死亡子弹之中的尤朵拉身形突然消失了。

伴随着一道金色的火花，在柯文的喊声还没有停止的时候，应用了召唤师技能“闪现”的尤朵拉已经瞬移着落在了天台的另一侧，轻轻松松地避开了所有的子弹。

不容这些黑衣人反应过来，她扬起手臂，抬起手中的那柄奇妙的回旋镖，并没有急着像之前那样用回旋镖直接掷向黑衣人，而是十分出乎意料地……将回旋镖投掷在了自己原本所站着的地方。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轮外表尖锐、造型简单的双刃回旋镖，在落地的瞬间，就发出了“卡擦卡擦”的机械变换的声音，一个呼吸之间，这把武器就从回旋镖的模样，“咔咔咔”地变成了一个泛着月光颜色的炮台。

正在开枪的人愣神惊讶于这番古怪的变化时，炮台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十分自觉地转向了黑衣人和诺拉斯，毫不犹豫地开枪！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炮台仿佛是开了自瞄一样，闪着光的炮弹“砰砰”出击，每一道光芒划过，都会精准地击中一个敌人，在几秒之内，最靠近炮台的三个人就连哼都没哼出来，直接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诺拉斯：？？？

黑衣人保镖们：？？？

这炮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回旋镖突然之间会演变为炮台？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子弹？

还有这个精准的自瞄，说是死亡射手缩在里面开炮我都信！这到底什么鬼？？

——【残月之肃】的五把武器之一的“折镜”，是一件类似于回旋镖一样的近距离武器，它能触发主动技能“驻灵”，让这把类似于环刃一般的特殊武器落地变成一个炮台，代替尤朵拉来攻击最近的敌人。

“这是还给你们的枪林弹雨！”

在炮台的掩护之下，尤朵拉灵活地跳到了天台一边的矮檐上，右手的手臂高高地举起。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她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之中，逐渐凝结出了一团月华，无比耀眼而绚烂的光芒顷刻之间就包围了她的整只右手，让注视到这阵光芒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