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布鲁斯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尤朵拉的手臂。

看着尤朵拉和布鲁斯两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卡西利亚斯略一挑眉，有些不满，而一直都在紧紧盯着布鲁斯的缄默则心头火起。

他狰狞地盯着高塔上那一大一小和谐的身影，整张俊脸青红不定，忍了半天，才勉强压抑下那股尖锐的刺痛和嫉妒。

那张属于“布鲁斯.韦恩”的脸，就这么冲着小姑娘绽放出一个粘稠而怪异的笑，声音沙哑莫名：

“呆在法尔科内不好吗？我可爱的小公主。”

事实上，从头到尾，不管几个罗宾或者蝙蝠家族其他人如何，缄默从未考虑过伤害尤朵拉。

一开始的时候，他主动联系疯帽匠研制那管专用于精神操控的药剂，就是为了控制住召唤师。

调查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缄默付出的精力和时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在亲眼目睹紫人操纵超人攻击钢铁侠，却反被尤朵拉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地破解掉之后，缄默就知道，他需要尤朵拉。

因为召唤师是他们最好下手的对象，在铲除蝙蝠侠之后，她是唯一能够应付正义联盟其他超英的人。

她能复活他人，她拥有星辰魔法，她能应付被操纵的超人，她能应付适应所有的战场——而且，她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能够牵制住大多数超级英雄了。

缄默发誓，对着尤朵拉这个计划中的关键人物、能够应对一切的大杀器，他已经足够有耐心了，结果面对他好声好气的劝告，小姑娘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就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当没听见。

不仅如此，她还转过头，很认真地跟布鲁斯说：

“之前哥谭所有的媒体都说您是靠脸取胜，但是今天一看缄默……我明天就写信给媒体澄清这个误会，您明明是靠气质取胜。”

明明都是同样一张脸，放在布鲁斯的身上，就显得格外俊朗，既沉稳硬朗又温柔多情……结果一放在缄默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不说，打眼一看过去，就是一个没什么风度、只有一张脸能看的猥琐混蛋。

而且，这真不是尤朵拉自带有色滤镜，而是事实。

缄默：…………

等计划成功之后第一个就弄死你个臭丫头。

对于原本就疯狂地嫉妒布鲁斯，觊觎他拥有的一切的人来说，尤朵拉的这句话简直就是戳了他的肺眼子，让他顿时就气炸了。

“……你别说话。”

布鲁斯简直想扶额，他真没想到尤朵拉这丫头上来第一个关注的重点竟然是他和缄默的脸，更加没想到的是，光是小姑娘的这一句话，就能让对面的缄默勃然大怒。

被一个人全方位模仿、迫切地想要取而代之的感觉并不好，因为卡西利亚斯的魔法，现在的缄默，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声音基因，都和布鲁斯本人一模一样。

之前两人还曾经短暂地交过手，缄默的格斗手法和武器都和他没有任何差别！

眸光深沉地盯着缄默，布鲁斯沉声安排：“底下的怪物们交给你，缄默交给我。”

——面对这么一个处处模仿他、疯狂地想要取代他的敌人，布鲁斯打算亲手打败他。

此言一出，尤朵拉刚刚点头，缄默突然低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

寂静的夜风中，这阵低低的笑声逐渐变大，到了最后，缄默猛地抬起头，冲着布鲁斯露出了一个格外恶劣和不可置信的冷笑。

“……事到如今，布鲁斯，你居然还能这样理所当然地吩咐召唤师？你真是无药可救！”

在大笑声中，趁着布鲁斯没有阻止，缄默转向满脸懵逼的尤朵拉，恶劣地嘲讽道：

“可怜的小公主，你真的以为蝙蝠侠是什么好人吗？你真的认为布鲁斯.韦恩时时刻刻地看顾你、照顾你是为了你好吗？”

闻言，护短的尤朵拉眉眼一立，她一下子就从蝙蝠侠的披风里跳了出来，像是一只炸毛的小鸟一般，正要开口反驳回去，就听见对方接下来冰冷的质问。

“布鲁斯.韦恩，你敢不敢把蝙蝠洞中正在调试的那套装甲摆在她的面前？你敢不敢把蝙蝠洞内有关于‘尤朵拉.哈代’的资料展示给她看？你敢不敢将你名下实验室里正在研制的武器真名透露给她半分？”

暗夜之内，深深的魔法墙壁泛出幽幽的冷光，重新堆积在一块儿的黑色怪物齐齐地朝着尤朵拉和布鲁斯两人站着的高塔上攀爬。

在嘶哑的嚎啕声和呜呜的风声中，“布鲁斯.韦恩”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在尤朵拉的耳边炸开来。

“蝙蝠侠正在研制的新装甲名为‘反召唤师装甲’，他收集的资料里写满了‘尤朵拉.哈代’的弱点，因为蝙蝠侠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你，我可怜的小公主。”

“他从来都在警惕着你，他从来都在管制着你，他既警惕你的能力，又想借助你的能力压制超人和钢铁侠——你以为他承认了你，事实上，他和我一样，都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只是在利用你。

在利用你。

利用你。

……

……

尤朵拉的周边一下子就变得极为安静。

所有的怪物嚎啕声一下子就变得无足轻重，所有的风声好像瞬间戛然而止，在整个空荡荡的魔法空间内，缄默用“布鲁斯.韦恩”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声音在空间里来回回荡，引起阵阵回音。

挡在布鲁斯前面的小姑娘，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男人全身陡然一僵。

“……”

她一时无言，扭过头去，一脸疑惑地看着布鲁斯。

月光之下，小姑娘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她的眸光依旧清澈，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对布鲁斯的依赖和信任。

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注意到尤朵拉的嘴唇有点可怜地抿了起来，布鲁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一般，压抑得难以呼吸。

感觉到布鲁斯的压抑和僵硬，尤朵拉歪了歪头。

有点关怀，又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看着这样的小姑娘，哪怕是面对搭档超人的质问都可以泰然处之、理直气壮的布鲁斯，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沙哑地道：

“……我可以解释。”

纵使此刻非常清楚应该如何回答，但是看着尤朵拉的眼睛，布鲁斯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

他不想骗她。

蝙蝠洞内正在研制开发的新盔甲，的确是针对召唤师的能力来设计的。

他搜集的所有召唤师的资料，的确是在分析尤朵拉的弱点。

可问题是——

“不同听他的狡辩，我可怜的公主。”

缄默阴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蝙蝠侠从来都是这样无情的人，他从不信任任何人，他利用你来牵制超人，又暗自研制‘反召唤师装甲’来针对你，他远比你想象的要冷酷万倍，指望这样一个人来领导你们，来拯救哥谭？——很可惜，布鲁斯.韦恩，从来都没有心！”

刺痛感再度涌上来。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他朝着呆愣在原地的尤朵拉伸出手：

“等处理完缄默，我保证我会跟你解释，现在——过来。”

在缄默的冷笑声中，男人尝试着朝着面前的小姑娘伸出手，就好像是从前每一次向她伸出手那样自然。

可是，这一回，小姑娘没有把自己的手放上来。

布鲁斯的心一沉。

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尤朵拉仿佛是终于明白了缄默的意思，她飞快地转身，羽翼轻柔地张开，脚尖一点，就朝着缄默的方向飞了过去。

“——！！”

猝不及防之下，僵硬在原地的布鲁斯仅仅只来得及拂过女孩的羽翼，却又在羽翼似有若无的光芒之中脱手。

他全身的血液顿时都凝固了，像是一座突然被冰霜包裹冻结的雕塑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逐渐朝着缄默的方向靠近过去。

视线透过尤朵拉，能看见缄默脸上逐渐洋溢起的得意笑容。

“……对，我亲爱的公主，你总要知道——谁才是真心照顾你、接纳你的那一个。”

眼看着女孩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飞来，缄默心下一松，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布鲁斯.韦恩”式的温柔微笑，走上前一步，冲着即将扑到他怀中的女孩张开双臂——

迎接他的，是一阵凛冽的刀光。

“！！”

缄默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倏地抬头，注意到面前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背后的羽翼，手中多出了一把锋利的长刀。

在所有人错愕的瞩目下，尤朵拉身形一闪，手中的刀如雷霆一般朝着缄默的那张脸劈了下去！

叫你说布鲁斯没有心！

叫你说蝙蝠侠没办法拯救哥谭！

“斩、钢、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