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烈焰滚滚,余温却胜券在握。
她看向迷茫的伙伴们,笑得明艳:“是时候教给雪怪一个家喻户晓的哲学话题了。”
「是我杀了我。」
生活情景剧,诚不我欺。众人这才意识到,面对绝对的杀意,雪怪将其弱点暴露得淋漓尽致。漫山遍野的雪帮助其威吓、捕猎;而山洞里的岩浆,则恰恰是它消化、吸收、汲取营养的“器官”。
冰与火,各司其职,却相生相克。
丁茂砚醒悟出声:“雪怪的克星,正是它自己!”
山洞底,隆隆的声音裹着风从上方而来,阵仗就像李明川他们所说的,恍若雪崩之势,可见有大团的冰雪正自狭窄的隧道涌进山洞底层的岩浆!
余温等人全神戒备,严阵以待这最终的对决。
“嚯隆!”
几乎要填满山洞的白雪如同巨大块头的野兽,不讲逻辑地朝他们身上扑去。余温和小伙伴们敏捷躲避,在宽敞的岩洞里跑起了酷!
余温飞速奔跑,身前是火焰,身后是冰山。忽然,她一个灵活的转身,将身后穷追不舍的雪柱给甩进滚烫的岩浆里,橙红色的热浆即刻化为漫天蒸汽。
来不及查看湿漉漉的焦黑岩石,她目光落在斜前方,再一次地以身为饵,戏耍雪怪。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即便有越来越多的雪沿着隧道赶来,可其中大部分早已在半路化成了绵软的沙冰,冰水,乃至蒸汽……搞得众人鞋底皆是汩汩流淌的湿润。
丁茂砚看着眼前一颗新的雪牙软塌塌地向他冲来,像跟快化了的冰棍儿似的,挥舞着扫把,一下子给它拍散!
做完,他抹一把脸,痛快大笑:“哈,你也有今天!”
高温下的冰雪宛若纸老虎,而火焰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正当余温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白花花、软绵绵的“敌人”之时,忽然在隧道口看到两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是留守洞口的荆斐宁和李明川!
余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都变了调子:“你们来干嘛!”
李明川兴奋得像出游的小学生,拍着胸脯道:“来帮忙啊!外面的雪牙已经顾不上我们了!”
荆斐宁一扫帚拍飞身边的雪团,附和着:“得讲义气。”
……余温差点仰倒。
袁培亦是皱眉。
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哀嚎:义气是义气了,但是坏事儿啊!
货郎与童男童女的组合一经凑齐,就像写着“绝对敬畏”的投诚状,立马激发了雪怪基因里的嗜血本性。始终平稳翻腾的岩浆嗅到了令其发狂的气味,沸腾得焰势滔天,几欲涌出岩池。
众人皆吓了一跳。
空气的湿润分子急速被烘干,地面上霎时不见水渍,温度高的仿佛太上老君的丹炉。
丁茂砚嘴皮子发燥,急得不行:“你们快撤啊!”
李明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帮了倒忙,拉上荆斐宁撒腿就往回跑。可进来容易,出去难,面对隧道里奔涌而下的雪水和冰碴,二人根本无法站立起身,只能跌跌撞撞地爬行,几度要溺水失温。
不只是他们,岩洞里的伙伴状况也前所未有的糟糕。迟迟未能进食的岩浆愈发狂躁,已经主动漫出来,要去寻找它心爱的佳肴。
“上去!”余温高声提醒。
岩石上根本待不住人,余温他们只得顺着四壁上高高低低的小型洞坑,进行一场实地攀岩,还得时时小心从洞穴顶上坠落的熔浆。
危急之下,货郎身上的绳子终于被燕燕匆匆解开。可他顾不得别的,连忙跳着脚四肢并用猴儿一般向上爬,头都不回。
视野愈来愈高,余温不断壮着胆子回望,渐渐望见了岩浆的全貌,和洞口愈来愈汹涌的冰雪。
“完了,荆姐姐他们该怎么跑啊?”燕燕急得要哭出声。
余温心头亦是千斤重。
一片蒸腾的死寂中,却是始终默不作声的货郎嚷骂出声来:“他俩现在铁定没事!要是出了事,咱们还能是这熊样吗!”
众人:……
竟该死的有道理!
好不容易攀登到一处能落脚的平台,几人各自休整。忽然,余温察觉到自己的视野里闪过什么东西。
她举目四望,除了激烈的冰与火的碰撞,和漫天的蒸汽,并未瞧见什么。直到她仰头,望向正上方。
“你们看!”余温惊喜地高呼出声。
洞穴最顶端,被犬牙交错的壁石所遮掩的位置,镶嵌着一个房子大的桃形物体。它红白相间,彼此交融,竟然还在有规律地跳动。
袁培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嗓音低沉。
“是心脏。”
余温认同袁培的概述。那东西一半是雪,一半是岩浆,活像雪怪扭曲交缠的左心房与右心房。
思索间,余温见身旁男人投来征询的视线。
目光与之相对,她唇角勾起,点了点头。
袁培立即掏出腰间的枪,端臂瞄准。
“嘭!”一颗子弹出膛,跃过翻腾的火焰精准击中雪怪的心脏,迸出一大股浓稠的液体。让人分不清是滚烫的岩浆,还是腥红的鲜血。
半颗心脏被击中的瞬间,“哇嗬”的雪怪怪叫声再次响起,愈发得惊悚凄厉,近得如在耳畔。而与此同时,洞穴里的火与雪竟同时暴起,滋融成弥漫的蒸汽,不断随风变幻着形态。
“是要遮掩袁培的视线吗?”丁茂砚捂着耳朵,疑惑出声。
白色的蒸汽缭绕,让人无法瞄准射击。
余温眉头蹙起,亦是不解。她看着那些蒸汽一点点升高,前后摇摆,渐渐地形成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燕燕开口道:“像个……大娃娃?”
话音落地,众人眼中皆是一沉,纷纷意识到什么,连忙四处躲藏。
一团幻化成巨大的娃娃形状的蒸汽飞似的追上,犹豫了两秒,直奔对它敌意更大的袁培而去。
袁培向后开了两枪,发现打出的窟窿眼儿根本对雪怪没有威胁,紧忙换成长刀,一气劈断蒸汽雪怪向他们伸出的手臂,抱着余温躲在一处石坑里。
窄窄的空间里,二人呼吸急促,急速思索着对付雪怪娃娃的办法。
没想到的是,雪怪娃娃竟不是个死心眼儿,它找不到袁培,便转而扑向视野中的其他人。
伙伴的尖叫声在岩洞中响起。
余温眼中是浓重的焦急,袁培亦是心知情况片刻耽误不得。
“拿着防身。”他把长刀递给余温,匆匆嘱托,“我尽量拖延,找机会打中心脏的另一半。”
未等余温摇头反对,袁培已闪身到宽阔的平台之上,全速吸引着雪怪的注意。
很快,几声枪响再起,然而外面的情况却并未有所好转。
雪怪娃娃不是在追逐袁培,就是用它庞大的身躯遮挡其视线,导致他的几枪都未能击中心脏中冰雪的部位。
有好几次,雪怪的攻击差一点点就要落在袁培的身上,被他灵活地躲过。
雪怪并不着急,飘来飘去,像是知道这样耗费体力的缠斗终会有一个结果。
石坑里,余温紧握着手里的长刀,目光却死死盯着上方。为了将雪怪与同伴们引开,袁培的位置越跑越刁钻,已经距离他们头顶的心脏愈来愈远。
“拼了。”她一咬牙,抄着大刀跑出石坑,直往洞顶爬去。
碰碰跳跃的巨型心脏被袁培打出好几个大口子,滚烫的岩浆四处喷射,却根本没有妨碍到心脏另一半的洁白冰雪。
近了,余温距离它更近了,甚至能细细辨认出冰与火是如何在心脏中立交桥一般共存。
枪声再一次响起。
余温心脏骤停。
她缓缓地回过头,望见远处一大坨的雪怪娃娃,和它前方神色不明的袁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