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培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将车子停在城北的玻璃大厦外。
火红的夕阳下,玻璃大厦并未因为空袭而全盘坍碎。此刻,它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城市的一角,通身泛着暗调的绿光,如同深山里的青苔,坚韧而冰冷。
袁培神色如常地进入大厦,却没有自电梯上楼,而是推开一扇沉重的金属门,沿着阴森的楼梯,一圈一圈地向地下走去。
螺旋楼梯很窄,而台阶之间的间隔颇高,正常人走下去,不出三圈便会生出浓浓的恐惧之感。
因为它,仿佛是没有尽头一样。
袁培脚步稳重,沿着令人窒息的弯曲楼梯,足足走了5分钟,才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条半圆形的隧道。
视野宽阔,然而袁培心中并未放松。只因冥冥之中有意识告诉他,自己的工作开始了。
“袁队!”侯闻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向袁培挥手致意。似乎对对方到来此地之事,一点接受障碍都没有。
袁培微微扬唇。
他不由想,侯闻还是老样子,不论在什么岗位上。例如昔日没什么印象的救援队……或者如今的护卫队。
“15号又要来了啊!”侯闻期待地开口,“松母金沙的供应日益紧张,不过没关系,再等几天,我们又可以大干一票。”
袁培回顾着脑海中的信息,淡淡道:“万表行来汇报,这个月来打听卸表的人数,超过了前半年的总合。”
侯闻兴奋得跟什么似的:“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自我哥那单之后,我就得打饥荒了呢!”
袁培皱眉,倏然停下脚步,视线凝在侯闻身上。
“今后非必要,不要打亲友的注意。”
侯闻点头陪笑,视线却绕过袁培,落在他们身侧张贴的醒目横幅上——
那上面用暗绿的大字写着:系统高于一切。
袁培亦从黑洞洞的玻璃面里瞧见了这幕,他抿了下唇瓣,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插进裤袋里,阔步上前。
男人心想,或许从前的自己也和侯闻一样,无比认同这句标语。
但自从她来后,一切便不同了。
余温和伙伴们在13号当晚,便趁着夜色搬离了别墅,在郁渡找好的一处小旅馆里下榻。
郁渡递给余温一把脱了色的铜钥匙,交代道:“先说好,两间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要再铺张就显眼了。虽然战乱,但那帮家伙也不是好糊弄的,保不齐15号就会带着警察杀到别墅去。”
余温勾唇,也不废话:“行。”
说着便和燕燕、荆斐宁进入自己的房间,同时把门一锁。
痛快得不得了。
郁渡有点纳闷,他虽然不甚了解余温这个人,但对她的大小姐脾气还是有些耳闻的。
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
男人堆里,丁茂砚接收到队友的意思,嫌弃地瞅一眼自己的屋子,甩手道:“这几个小姑娘宅惯了,可我老丁受不了。统共就一个大床房,我们4个大老爷们,怎么睡得下!”
说着,他便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双手背后,一步步沿着小旅馆后门溜达到了外面去,还美名其曰要“夏夜透气”。
李明川紧随其后。
郁渡狐疑地看着他们,却见周安初冷着脸,踏入房间,坐在一副仓库里的老板椅上,拿出一本书看。
“你咋不走?”郁渡不善地问道。
郁渡在提醒吊胆地完成交易后,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么冒风险的事。
这帮人要是想卸磨杀驴,门儿都没有!
然而,周安初只是烦躁地皱眉,像是被人打扰了,敷衍道:“你再多嘴,我这就走?”
“哼,走就走。”郁渡口嫌体直地撇撇嘴,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端着小茶杯,走进洗手间里刷牙。
另一边,余温他们才进入房间,便齐齐跨至桃花源里。
假说要遛弯儿的丁茂砚也不例外。
他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慨道:“还是这里好,就是难为周安初留下来,稳住郁渡了。”
余温挽着燕燕和荆斐宁的胳膊,浅浅微笑。
李明川像是鱼儿入水,蹦着跳着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同时高声道:“不怕——过仨小时,我替他!”
横说竖说,他们几个男人一路跟着余温走景点、闯关到今日,都还没受过4人住一间的委屈,如今临了,也不能让郁渡揉搓他们啊。
星月高悬,连农户家的大黄狗也趴在地上打起了盹儿。
余温兀自回到她和袁培的屋子,望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房间,心里一暖,又忽而生出几分怅然。
很明显,哪怕记忆清除后的袁培仍旧记得她,也没有什么太反常的表现。但……想到那几日男友言语中不起眼的异常,余温总免不了担心。
思虑中,窗台上的一处幽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余温爬上床,双腿蜷在紧里面,握住那枚松母金沙原矿。
“怎么?你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余温惊喜皆有,试图把它收进仓库里,可几次下来,都没能成功。
哪怕是将原矿与自己的腕表碰撞,可它们除了跟暴露在空气中的暖宝宝一样,双双发热之外,再无什么变化。
余温不禁自语踌躇道:“如果问袁培,他会知道吗?”
夜风与蝉鸣交和,像是在等不急地点头。
余温握着手里的松母金沙,隐隐觉得,男友之前提到的工作,或许和这些制造腕表的矿石,分不开干系……
两夜一日过去,很快,余温便在桃花源以外的地方再次见到了松母金沙。
是那家“万表行”里。
7位身怀1亿金币的富翁游客,与余温这个存款2亿的小富婆站在一起,格外壕气地望向曾和他们打过照面的老板娘。
见这几位果真筹到了钱,老板娘柳眉一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们的人头数,庆幸道:“乖乖,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得亏我前两天又进了一批货,不然还招待不起各位了。”
余温只凝眸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