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上前一步。
“散步时有块玻璃落下,?不小心被划伤了……麻烦您帮忙包扎一下。”
“怎么回事?!孩子,快来这边坐下。”
夫妻俩眼里一下涌现出疼惜之情,忙不迭为太宰治处理伤口,甚至有些怜爱过了头。
虽说医者仁心,?但对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生来说,?被玻璃划伤什么的,应该算是小场面了?
岩永琴子也明白太宰治想做什么。
凭借人畜无害的外表、讨人喜爱的谈话技巧,?他迅速和医生热络起来。
看样子是准备通过对话套取信息。
太宰先生的话语不能设置太多陷阱,?否则会引起怀疑。
奇怪的是,医生眼里的善意能看出来,?说话却滴水不漏。
一般来说,?除了太宰先生这种特殊职业,?只有律师、司法机关、外交官等职业的人才会有这么缜密的话术,?不该出现在一位普通医生身上。
岩永琴子微微皱眉。
有种违和感。
和服女人给她和保镖递上茶水,?在她身边迟疑片刻。
“琴子……请问是琴子吗?”
“是。您认识我?”
刚刚应该没有提她的名字。
“琴子,?真的是琴子!亲爱的——”女人转头与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转向她,“我们以前在慈善会上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非常抱歉,?我遭遇了车祸,?最近两年的事都不记得了。”
女人露出悲伤的神情。
“是这样啊。”
“当时听说你出事,我们都想来东京探望你。但你父母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想必他们当时心里也很难受吧。”
她摸摸琴子的头,“总之,?现在没事就好。”
看来是以前认识的人。
“您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吗?您也知道,我失去了记忆,现在正在努力找回。”
通过交谈,?岩永琴子得知,岩永家和夫妻俩一个在东京一个在横滨,所以交情只能算不深不浅。
在他们眼里,岩永琴子的日常无非就是上下学,代表集团做慈善活动。
不向外人吐露过多信息,确实是她的作风。
“说起来是有件事……”
女人露出思索的神色,“因为我和丈夫身份特殊,当时你还为这件事来找过我们。”
男人过去是军人,兼任町议会的议员。女人也是上流阶级出身。
两人都是厉害角色。
原来如此。
岩永琴子心道。那么医生为什么话术缜密、夫妻俩为何认识她也就说得通了。
“请问是什么事?”
“关于一处军用研究所。琴子小姐在做慈善过程中认识了不少流浪儿,好像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横滨一处研究所,你怀疑……”
女人接下来的声音压得很低。
“那里在进行人体实验。”
!!!
岩永琴子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只听哐当一声,背后,保镖手里的茶杯落地,茶水洒了一身。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脸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手滑了……非常抱歉。”
“……”
岩永琴子眼神变得深意。
“而且不久后就听说你遭遇了车祸。所以我和丈夫都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刻。”
女人最后说道。
“这样啊……”
既然以前认识,就不用像刚才那样试探了。
她直接开口询问:“请原谅我的突兀……请问你们有孩子吗?”
女人垂眸。从黯然神伤的样子能看出,她曾为这件事流泪过无数次。
“曾经有过。”
去世了啊。
“被卷入了战争……都怪我们没看好他。”
说起自己的孩子,女人悲伤的同时有种自豪,又因为这种自豪产生了更沉重的悲伤。
那个令她自豪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他有普通孩子调皮的一面,但大多时候都很懂事,骨子里有种跟他父亲一样的凛然正气,要是能长大的话,一定…………抱歉。”
她咽下哭腔。
岩永琴子把手帕递过去。
“抱歉让您想起了伤心事。”
等女人平复些许,她又问:“那孩子身上有什么能与其他人区分的特点吗,比如痣、胎记一类的?”
女人陷入沉思。包扎好的太宰治和医生走过来。
“右手腕根部。”医生突然插话。
“那孩子小学时曾把大他四岁的少年打翻在地,还请了家长。去了才知道,他动手的原因是对方侮辱了我们……对方当时拿着铅笔,刺进了他的右手腕根部,笔尖断在了里面。我后来检查过。”
医生抬起右手腕,“碳元素反应性很低,刺进身体里也很难发生变化。所以那孩子这里一直有黑色的小伤口。”
岩永琴子印象里中原中也都戴着黑手套,不知道有没有伤口。
她询问式地望向太宰治,对方也微微摇头。
夫妻俩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医生:“劳您费心了,琴子小姐。不过不用再找了,我们反复确认过,那个孩子已经……骨灰摆在佛坛,他的灵魂会和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