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初晓不是想吐,是真的吐了。
她趴在马桶上,吐到脸色通红。
孟梁观蹲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递毛巾。
等她吐完要站起来,才发觉脚软得迈不开。
他想要抱她去医院,却被推开了。
然后她就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往床上一歪,再也不想起来了。
孟梁观很受伤,在听司马汇报了岁初晓有可能来找他之后,他今天一天都没有抽烟,中午吃完饭刷了牙齿,打球的时候还嚼了一包口香糖,不知道怎么就恶心到了她。
他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伸手想摸她的额头。
岁初晓却把他一推,把脸扭向了一边。
男人山一样站在床边,看着她,“真就这么讨厌我了?”
岁初晓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是你身上的药水。”
孕妇的嗅觉都是不讲道理的,前段时间,她特别讨厌一款蜂蜜的气味。
别说闻到了,就是一想起来,就会禁不住地想吐。
而那款蜂蜜,却是她以前最喜欢喝的、有微苦的薄荷香、喝起来特别上瘾的椴树蜜。
这段时间她终于好了一点,味觉不再那么刁钻敏感。
没想到今天又在李大夫给孟梁观抹的药水上栽了坑。
孟梁观听岁初晓说完,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药水味,转身就去了洗手间。
当洗手间的淋水声响起来时,岁初晓才发觉不好。
这个疯子,作死啊!
李大夫刚才还叮嘱伤口不能沾水的。
等她爬起来冲进洗手间,已经晚了,孟梁观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岁初晓气到不行,伸手拧住水龙头,冲他喊着,“您是千金之躯,真要伤口发了炎,就是把我这平安居卖了也赔不起!”
男人眼眸漆黑,无数水珠从他的额前滑下来,聚在他的下颌,然后滑过喉结,落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他湿淋淋地看着她,眼眸黑得深不见底。
岁初晓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危险的信息,她转身要跑,孟梁观却把她往身前一拉,低头就吻住了她。
他的吻霸道凌厉,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岁初晓整个人被笼罩在那种熟悉的薄荷的凉香里,密不透风。
她不想就这么被憋死,攒起最后一点力气用牙齿往他舌头上一磕,趁他放松,把他一推,抬手就打了过去。
孟梁观早有防备,不等那一巴掌打过来,就把她的手腕一握再一拉,伸手拔掉了她脑后的发簪。
发簪落在地上,叮铃作响,她光滑顺泽的头发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孟梁观把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掌住她的后脑,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哑着声音说:“不准你恶心我。”
岁初晓:不是我,我不是,是宝宝。
就因为yue了那一下,岁初晓不得不陪着这个疯子再去医院处理伤口。
从平安居走到到桃隐渡,几百米的路,岁初晓一直都没搭理那个懒懒洋洋、自信到狂妄的、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到了河边,孟梁观先上了船,等岁初晓敛起裤摆,小心翼翼地刚要迈步,他向她伸出手去。
岁初晓却装作没看见,没有去牵。
孟梁观看她一眼,就故意把船帮一踩。
船体晃动起来,岁初晓脚下不稳,身子一晃,下意识就叫了一声“孟梁观”。
男人满意地勾了一下唇角,伸手勒住她的腰,单臂就给提了过去。
提过去了却还不肯松手,在那方小小的船篷里,他趁机在她脖颈间一闻,“怎么不用我给你的香水了?”
岁初晓推不动他,咬牙道:“不喜欢,都扔掉了。”
男人闭着眼睛闻她的发丝香,“那我明天让人再给你把新款送过来。”
听听这语气,还是跟以前一样霸道。
都说了不喜欢,还让人送。
不过这个人也是奇怪,那么多高级的香氛不爱,偏偏喜欢这么俗气的茉莉。
岁初晓推开他,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茉莉?”
为什么喜欢茉莉?
这个问题把孟梁观给问住了。
他看她一眼,伸手就去拿烟盒,刚倒出一颗,看一下她的脸色,只好又装回去。
“为什么喜欢茉莉呢?”
他低喃着,把头靠在船篷上,闭上眼睛听着外面船桨划动水流的刷刷声,思绪就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山洞里。
那一天,雪很大,风也很冷,女孩的身体却温暖又柔软。
淡淡的体香伴着那一丝幽幽的茉莉香,像是无边暗夜之中的一团光,把他即将荡出体外的最后一缕魂魄温柔而又固执地囿于那一小团馨香温暖之中。
那一年,孟梁观掉落山崖,摔伤了头。
关于落崖前和在山崖下面的那些记忆,除了满世界的雪和风,就只有这一缕茉莉香是清晰的。
对他来说,把他从濒死之界拉回来的那点馨香,是他平生记忆之中为数不多的至美时刻。
平时烦了累了怒了,只要忆起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小手软软地拂过他的心头,安抚下他所有的毛糙。
他也曾经把这种感觉说给林明穗听,想找到她当时用的那款香水。
可惜的是,她也受到了惊吓,对于那天自己到底用了哪款香水,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对此,他很是烦恼。
因为那种香味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之中,他很害怕有一天,那缕缥缈脆弱的记忆会突然被某样更加强烈的气味所冲散。
所以,他有意回避着一切有浓烈香味的植物,强迫自己的记忆中只保存那缕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