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言给安欣倒了一杯热牛奶,安欣小口的抿了下,她抬眼,沈泽言一身黑衬衫,黑西裤,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露出的手指白皙修长。
安欣郁闷这人怎么连手也能这般好看。
她咬着唇,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说。
“沈先生,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下。”
沈泽言眼神微转,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他轻笑,“我会负责到底。”
安欣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沈先生,有件事我想对你说很久了。”安欣本不想说,但既然想跟她结婚,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其实,我还有个弟弟,才三岁。”
“你的家庭情况,我大概了解。”沈家不是傻子,在确认这门亲事之前,早就把安家调查了一番。
“你不了解,”安欣沉下声音,把自己家的丑事翻了出来,“我爸妈的意思是让我做个伏弟魔。”
安欣的人生因为弟弟的出生而改变了。
在前面十几年里,安欣享受着独生女的生活,家境不富裕,但被父母宠着。
小时候,父母经常说,她只要能考上好的大学,家里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书。
那个时候,她是快乐的,只想着努力读书,考上好的大学,毕业后找份好工作,拿着高工资供养父母。
但自从弟弟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帮着父母养儿子。
父母经常念叨着她要找份好工作,嫁个好人家,帮衬还是个孩子的弟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一点点生出了自卑。
她知道,但凡是个好点的人家,都会介意她的家世,就算是再喜欢她,也不会好心到帮她养弟弟。
“所以,沈先生,还是退婚比较好,”安欣深吸一口气,眉眼弯弯,亮出了杀手锏。
她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在还没结婚之前,就得知女方家已经把男方家当做了冤大头,一定会退步。
毕竟,这不是娶她的问题,是要娶他们一大家子。
安欣已经可以预想的到,父母为弟弟做的各种打算了。
任谁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
沈泽言低头盯着面色平静的安欣,他沉吟了会问,“这事很重要吗?”
“这怎么不重要了,”安欣瞪大了眼,黑漆漆的瞳孔射出锃亮的光,她生怕沈泽言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继续解释,“我要是跟你结婚,就算是南城人了,我妈肯定会想着法子把弟弟送过来,先是想让弟弟在南城读书,等大了,结婚,买房买车,迁户口,都会让你掏。”
安欣见过村子里的重男轻女的人家,就这么干过,女儿要是不愿意,就各种道德绑架,三堂会审,不了解情况的亲戚,外人,只会帮着父母说话,觉得女儿吃点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家里的男孩给弄个好前程。
安欣看自家的父母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着了。
“我不想成为娘家的提款机,更不想被人看不起。”安欣叹口气,说到这,她只能苦笑。
沈泽言的目光在安欣疲惫的面容上扫过,看着她交叠在膝盖上交握的缠绕的手指,他没想到那小脑袋瓜子里头,想的是那么多的东西。
对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但对于一个还没毕业的女生来说,这负担实在是有些重。
“我知道了。”沈泽言淡声,莫名低头一笑,眼神晦暗不明。
安欣抬头望着眼前的人,见着对方面色平静,眼眸淡然,也不知道他到底理不理解。
沈泽言抽了根烟,从迷蒙的烟雾里,对她露出浅笑。
“那我也有一件事告诉你,”沈泽言指尖摁着一根烟。
安欣认真听。
沈泽言微微侧头,笑意更明显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过,所以并不介意你家的事。”
安欣扯了扯嘴角,眉峰抖动,耳尖都蔓延着粉红色。
她掀起眼帘,看着眼前英俊儒雅的男人,一瞬间,心动了。
安欣这次淋雨,晚上就发了高烧,她迷迷糊糊醒来,浑浑噩噩的,觉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咽了下口水,都是铁锈的血腥味。
她急切想要去喝水。
她从床上艰难爬起来,准备去厨房倒一杯热水,刚出门就撞到了人,她摸着被撞痛的鼻尖,嗓音又软又委屈,“对不起。”
沈泽言素来睡得迟,刚看完高管发来的最新季度财务报表,准备下楼泡杯咖啡,继续工作,却不料一出门就碰到了安欣。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安欣的脸上,发现她面色红的不自然,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呼出的气息灼热。
沈泽言觉得不对劲,掌心落在安欣的额头。
体温明显高得不正常。
“你发烧了,要去医院。”沈泽言神情严肃,沉下声音。
一听要去医院,安欣顿时就怂了,明显抗拒,“我不去,我多喝点热水,睡个觉就好了。”
她才不要去医院扎针。
即使二十岁的人了,她依旧是跟个孩子一样怕打针,她生理性的浑身一抖。
安欣转身,走向楼梯,但烧的厉害,一转身,头晕目眩,心里直泛恶心,她扶着楼梯,差点跌下,幸亏沈泽言紧跟在她后面,长臂一身,揽住了她的腰。
安欣微怔,很不习惯,她扭了扭身体,突然身子腾空,她被沈泽言拦腰抱起,偎在了他的怀抱里,鼻息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
安欣抬眼,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她的手指掖着他的袖口,紧张道,“放我下来。”
“不放。”沈泽言态度坚决,“我们去医院。”
安欣一听要去医院,立刻在沈泽言的臂弯中开始挣扎,“我明天去医院配点退烧药就好了。”
沈泽言沉下眼眸,眸色深沉,他薄唇紧抿,身上感受的到从安欣身上透过来的热气。
“去医院。”沈泽言的语气不容置喙,他抱着安欣上了副驾驶,一路驱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看了医生,医生让去抽血。
安欣一听要抽血,头发发麻,脸色瞬间惨白,她看着排在她前面的人,护士用细长的针孔戳进了青色的筋脉,一瞬间,深红色的血液充斥着整个针筒。
安欣瞳孔放大,攥紧手心,手心覆上一层冷汗。
发烧中的她声音沙哑,鼻头难受,她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拽着眼前男人的衣服,低下声音,问,“能不能不抽。”
望着安欣软软糯糯的可怜模样,沈泽言坚硬的心也变得柔软了些,但有的事情必须严肃对待,他摸摸安欣的头发,只说了一个字,“乖。”
“下一个,安欣。”护士的声音犹如恶魔曲,安欣浑身发怔,她愣了片刻,挪到前面,坐在了位置上。
护士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怕打针的人不少,见到安欣的神色就知道又是一个怕打针的,老护士和颜悦色宽慰,“不疼的,就跟蚂蚁夹一下差不多。”
不疼才怪,安欣在心里补充。
沈泽言看着安欣颤巍巍的把手臂伸出来,神色慌张,唇角忽的笑了。
他走上前,揽住安欣的上半身,搂进了怀里,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他低下身子,垂眸贴在安欣的耳边,语气软和了些,“不看,就不怕了。”
沈泽言的声音平稳淡定,有种魔力,让人想去相信他。
她一晃神,就抽完血了。
安欣眨眼,看着已经止血的手臂,好像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等完报告,拿去给医生看,医生看没什么大事,问是要挂水还是要吃药。
安欣想都不想,选择吃药。
她实在是不想再挨一针。
拿了药,已经是下半夜,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如浓重的水墨画,静谧深沉。
安欣在医院,就着提供的热水喝了药片,心里压力变小,顿时觉得舒服了一些,她侧身看着拎着一袋子药的男人,他原本熨的笔挺的衬衫上一处褶皱,是她抓下的。
安欣忍不住把目光往其他的地方瞥。
“沈先生,今天谢谢你。”安欣眼睛落到了医院的大理石地砖上,声音轻轻的。
她觉得她的未婚夫看着冷清,人却挺好,大老远的跑去接她,又深夜送她去医院,毫无怨言。
沈泽言听着很受用,只是总是听到安欣叫他沈先生很不舒服。
这称呼疏离又拘谨,沈泽言喜欢安欣,并不喜欢这称呼。
“我不喜欢你称呼我为沈先生。”沈泽言皱眉。
安欣也跟着皱眉,她深沉,想了半天,不叫他沈先生叫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未婚夫所说的话。
安欣的脸上的粉色渐渐加深,变成嫣红的猪肝色,她神情复杂,目光晦涩,艰难的从嘴巴里喊了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