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人主赐婚 (1)(2 / 2)

众人一阵寒暄,尉迟迥引着大家入内,亲自为大家导路,说:“这是我儿尉迟顺,快,老三,还不拜见人主?”

尉迟顺立刻跪下来叩拜,恭恭敬敬的说:“卑将拜见人主,人主万年!”

之前杨兼已经打量过尉迟顺,尉迟顺乃是尉迟佑耆的三兄,年纪比尉迟佑耆大了许多许多,已经育有子女。

说到尉迟顺,便不得不说,尉迟顺的女儿,尉迟顺的女儿可是南北朝大名鼎鼎的美女尉迟炽繁,许多关于南北朝的小说电视剧,都会出现尉迟炽繁的身影,因着尉迟炽繁的一生充满了悲剧性。悲剧,总是让人愤愤不平,而又心生联想的……

尉迟迥年轻的时候本就是个美男子,他的儿子们个个俊美不凡,尉迟炽繁这个孙女儿自然也不用多说。尉迟顺将女儿尉迟炽繁嫁给了公族贵胄宇文温做妻子。

宇文温的父亲乃是宇文亮,乃是梁州总管,听名字便知道,也是手握兵权,赫赫一方之人,又因着是宗室贵胄,所以尉迟顺打算拉拢宇文亮一家,便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宇文亮的儿子宇文温。

后来宗室燕饮,尉迟炽繁身为宗室之妇,也进宫参加了燕饮,很不凑巧的,被周宣帝宇文赟看上了眼。周宣帝宇文赟乃是宇文邕的儿子,如今宇文赟还未出生。

周宣帝纵欲酒色,荒淫无度,竟然看上了贵胄的妻子,于是给尉迟炽繁灌酒,将其灌醉之后逼奸。宇文亮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非常惊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让儿子吃了这个哑巴亏,也不敢声张。

后来宇文亮因为与大将军韦孝宽有嫌隙,奇兵攻打韦孝宽,被韦孝宽击败,宇文亮和儿子宇文温全部伏诛,尉迟炽繁成了寡妇,周宣帝便趁机将尉迟炽繁收入后宫,周宣帝去世之后,年纪轻轻的尉迟炽繁出家为尼,过世之时也不过三十岁。

众人进了宴席,很快落座下来,其间尉迟佑耆有些坐立不安,他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杨兼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这场燕饮必然“有诈”,但具体甚么事儿,大家都在场,也说不清楚。

杨广看到这场面,当即轻声对杨兼说:“父亲,儿子不会引人耳目,在四周探探,倘或被发现也没甚么。”

自然,谁会怀疑一个四五岁的小奶娃娃?如果被发现,杨广也会装作迷路的模样,大哭便完事儿了。

杨兼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说:“小心行事。”

杨广立刻“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来,趁人不注意溜出了宴席,一溜烟儿跑走,往尉迟家的府邸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甚么端倪。

杨广往里走,很巧便听到有人说话,从角落里传来,他立刻支起耳朵,稍微靠近一些倾听。

说话之人很耳熟,如果没有猜错,一定是蜀国公家的三郎主尉迟顺。

尉迟顺藏在假山后面,声音压得很低,说:“女儿,你可记住了为父说的话?”

女儿?

尉迟顺的女儿,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尉迟炽繁么?上辈子杨广也曾见过尉迟炽繁,是个长相柔美,性子温婉,有些子逆来顺受之人。

杨广暗暗探头去看,果不其然,正是尉迟顺和他的女儿尉迟炽繁。

尉迟炽繁面色焦虑,揪着自己袖子,似乎在犹豫甚么,说:“阿爷,女儿……女儿如何可以做……做这等事情啊!”

杨广眯起眼目,这等事情?那是什么事情?看来这次探听是探听对了。

尉迟顺劝导说:“女儿,你怎么如此死心眼儿?不就是一会子让你去给人主弹个琵琶,斟斟酒么?”

杨广恍然大悟,弹琵琶,斟酒?看来尉迟顺想要拿出美人计攻陷杨兼。

不得不说,这尉迟炽繁长相的确美貌,不似阿史那国女的泼辣,充斥着一股子北人少有的柔美,活脱脱像个南方的美人儿,身量纤细,柔若无骨,皮肤白润,总是面带忧愁,十足楚楚动人,倘或是宇文会见到了这等子美人儿,怕是又要立刻心动。

不过杨兼……

尉迟炽繁泫然欲滴,十足委屈的说:“阿爷!这……这如何可以?女儿……阿爷不是已经把女儿许给了梁州总管之子,怎么能让女儿做这等子事儿?”

梁州总管便是宇文亮,他的儿子就是尉迟炽繁历史上的丈夫宇文温。

杨广心里瞬间有了底儿,看来尉迟炽繁与宇文温已经有了婚约,但是并没有完婚。这会子,尉迟顺竟然让女儿去“勾引”杨兼。

尉迟顺说:“女儿,你便是太死心眼儿了!只是让你去弹琵琶斟酒,也没让你做甚么事情,最多与人主说说笑笑罢了,再者说了,这婚事虽然定下来了,但是还没结,也不一定非宇文温那小子不可,不是么?”

“阿爷!”尉迟炽繁震惊的说:“这如何可以?女儿……女儿这辈子非温郎不嫁!”

“你这孩子!”尉迟顺见她倔强,怕声音太大了,引来外人,便顺着尉迟炽繁说:“好好好,你要嫁给宇文温,阿爷不反对,但是你想想看,女儿啊,眼看着你年岁也不小了,宇文温那边还没有动静,他到底甚么时候迎娶你?是也不是?你若是这番去讨好人主,话头传到了宇文温那里,也让他着急着急,说不定明日便来提亲了。”

杨广挑了挑眉,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可万万骗不得杨广,尉迟顺绝对没说真话,这事儿不简单。

哪成想尉迟炽繁也是个聪明之人,冰雪剔透,一点就明,说:“阿爷,你怕不只是试探温郎这么简单罢。”

尉迟顺一笑,干脆说:“女儿太聪明了,好,阿爷跟你说实话,的确不止这么简单,但也是试探宇文温。如今天下大乱,外面那姓杨的,不过一个汉儿而已,我大周的天下,怎么能让他来做人主?便算是退一万步,人主驾崩,那也该由得我们这些贵胄来顶替,不是么?”

尉迟顺果然没安好心,他并非想要讨好杨兼,相反的,尉迟顺十分看不上杨兼,觉得杨兼是个外族汉儿,不配做上人主之位。

尉迟顺又说:“女儿,你去讨好姓杨的汉儿,这事儿必然会传到宇文亮,甚至是宇文温的耳朵里……要知道,梁州总管还没有站队,他手中也握着不少兵权,倒时候你在向宇文温哭诉,就说姓杨的汉儿羞辱调戏你,宇文温心疼于你,必然与咱们站在同一边,一起对抗姓杨的汉儿,倘或你祖亲能够即位,你便是公主了!”

杨广幽幽一笑,好一个尉迟顺,好得很,好得很呢,竟然想用自己的女儿使美人计,挑拨杨兼和梁州总管的干系,迫使梁州总管站队,一起对抗杨兼。

尉迟炽繁一听,还是不同意,说:“阿爷,女儿绝不能做这样的事儿!女儿……您不要逼女儿!”

尉迟顺板着脸说:“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闹得宴席不愉,阿爷这就去把你与宇文温的婚事解除!让你断了这个念想!”

“阿爷……”尉迟炽繁还想要说甚么,但是已经被尉迟顺打断,说:“没的商量,我让仆役准备好琵琶,你马上前去献曲!”

杨广听到这次,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立刻转身离开,找来了跟随的仆役,与仆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仆役应声,很快离开了府邸,也不知是去做甚么。

席间尉迟迥和众人攀谈,场面热络,杨广迈开小短腿,从外面走进来,很是腻歪似的窝在杨兼怀里。

杨兼低下头来,轻声说:“如何,我儿探听到了甚么?”

杨广幽幽一笑,说:“儿子还真是探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父亲的桃花是怎么斩也斩不断啊。”

杨兼奇怪的说:“桃花?”

甚么桃花?

杨兼还想仔细问问,尉迟顺已经走入了宴席,笑得十分殷勤,完全看不出想要和杨兼做对的模样,说:“人主,隋国公,二位郎主,今日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小女炽繁,略懂音律,能弹琵琶,不如让小女为诸位助助酒兴。”

他说着,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立刻招手说:“来啊!把小女请出来。”

众人顺着看过去,便看到远处一堆的侍女,簇拥着一个身穿浅粉裙衫的女子,慢慢走出来。

那女子怀中抱着琵琶,走得很慢,微微蹙着双眉,似乎很是不情愿,但迫于无奈,还是慢慢走了出来。

尉迟顺的语气有些威胁的说:“炽繁,还不快快给人主拜礼?恁的没有规矩,阿爷是这么教你的么?”

尉迟炽繁眼眶微红,泫然欲滴,更添一份楚楚可怜儿的劲头,只好拜下来作礼,说:“小女拜见人主。”

尉迟顺仔细观察了一下杨兼,杨兼看到尉迟炽繁,竟然没有像一般的男子那样眼目一亮。

真不是尉迟顺吹牛,顺阳公主素来有京兆第一美人儿的称号,但顺阳公主往尉迟炽繁面前一站,都要黯然失色,自叹不如,尤其尉迟炽繁自带一股子忧郁柔弱的气质,更是惹人怜爱疼惜。

但看杨兼。

杨兼面色如常,看到尉迟炽繁,仿佛与看到旁的甚么人没有区别,无论尉迟炽繁是美是丑,都没有太大的干系。

的确如此,对于杨兼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干系,因为无论是美是丑,都无法让杨兼的铁石心肠心动半分。

尉迟顺稍稍有些尴尬,没想到杨兼的定力如此之好,便说:“炽繁啊,快快为人主弹奏一曲。”

尉迟炽繁低垂着头,一直不肯抬头,慢慢坐在席位上,也不说话,拨动琵琶,开始弹奏起来,声音如哭如诉,完全不像是在助酒。

尉迟顺的脸色僵硬起来,尉迟迥也是如此,连连给尉迟顺打眼色,尉迟顺尴尬的说:“炽繁!快,给人主敬酒,没看到人主的杯盏空了么?”

尉迟炽繁只好放下琵琶,有些消极抵抗,仍然垂着头,走过去给杨兼添酒,走得近了,尉迟炽繁柔美的容貌更是一览无余,眼角红彤彤的,含着泪水,委屈十足。

杨兼挑了挑眉,说:“斟酒便不必了,实不相瞒,兼不胜酒力,不能再多饮了。”

尉迟顺笑着说:“无妨无妨!听闻人主十足器重家弟,家弟平日里没少给人主添麻烦,今日是我尉迟家回报人主的时候了,倘或人主饮醉了,便让小女炽繁伏侍人主小歇,也是好的。”

尉迟顺说到这里,已经相当露骨,尉迟炽繁一听,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说好了只是弹琵琶斟酒,不做真的,眼下尉迟顺却让她伏侍人主小歇,那岂不是……

尉迟炽繁险些直接哭了出来,脸色屈辱异常,咬着嘴唇极力隐忍。

杨广低声说:“看看,父亲这个坏胚,竟然把姑娘家给吓哭了。”

杨兼叹气说:“为父真真儿冤枉死了。”

他又说:“儿子,你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便没有化解之法?这可不像我儿的作为。”

杨广故意说:“化解?如此娇媚的美人儿送到跟前来,怕是父亲不想化解罢?”

杨兼轻笑说:“哦?倘或为父不想化解,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儿便要有个小弟弟了。如此也好,我儿向来形单影只,没有同龄孩儿陪伴,有个小弟弟也不错?”

杨广黑着脸,似乎被杨兼抓住了脉门,不情愿的说:“儿子已经准备好了,父亲不必操心。”

杨兼爱抚着杨广的小头发,笑眯眯的说:“我儿真乖,那小弟弟的事儿,暂且不提罢。”

杨广:“……”

就在众人“僵持”之时,仆役突然进来通报,说是有客人来了,尉迟迥说:“甚么人?老夫正在宴请人主,旁的人一概不见,去回了罢。”

仆役为难的说:“可是……可是,来人说是国公您邀请他们来赴宴的。”

“我?”尉迟迥更是奇怪,自己甚么时候邀请了旁人?

尉迟炽繁眼眸中突然充斥着惊喜,惊呼说:“温郎!”

宇文温!

来的客人正是梁州总管宇文亮,还有他的儿子宇文温。

二人走进来,尉迟炯和尉迟顺的面色登时尴尬起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尉迟顺也不知这是甚么情况,本还想让小女尉迟炽繁分裂杨兼和宇文温,没想到宇文温突然找上门来了。

宇文亮带着儿子走过来,拱手说:“蜀国公,没想到人主也在,蜀国公突然邀请,不知是否有甚么急事儿?”

尉迟迥都给他说懵了,甚么急事?自己甚么时候邀请宇文亮和他儿子了?

当然不是尉迟迥邀请的,也不是尉迟顺邀请的,而是……杨广。

杨广方才听到尉迟顺密谋美人计,便立刻遣了仆役出门,让他冒充尉迟府上的仆役,着急忙慌的去宴请宇文亮和宇文温来。

两家子是姻亲的干系,虽然请的匆忙,不过宇文亮和宇文温还是来了。

这下子好了,宇文温是尉迟炽繁的未婚夫,他如今在场,尉迟顺也不好明面上捣鬼。

众人全都坐下来,宇文温看到这个场面,与自己有婚约未过门的妻子,竟然抱着琵琶坐在宴席之上,宇文温并不是个傻的,多少明白了一些,但他不知尉迟顺想要挑拨离间,还以为尉迟顺“嫌贫爱富”,想要将女儿反手嫁给杨兼这个新的人主。

宇文温戒备的盯着杨兼,那眼神仿佛在看情敌一般,莫名有些狠呆呆的。

杨兼揉了揉额角,看来自己应该挽救一下名声,当即笑起来,说:“这便是梁州总管家的少郎主?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宇文温被迫站起来,拱手说:“人主谬赞了。”

杨兼说:“如何是谬赞?尉迟姑娘美若天仙,宇文郎主一表人才,真真儿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宇文温一愣,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宇文温还以为杨兼窥伺尉迟炽繁的美色,想要横刀夺爱来着。

杨兼对尉迟迥和尉迟顺说:“兼听说,令爱与宇文郎主有婚约在身,可是有这么回事儿?”

尉迟顺尴尬不已,亲家就在面前,怎么好得罪了去?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说:“是很早之前的一句……”戏言。

他本想搪塞一番,留下活口,但是没成想尉迟炽繁竟然是个倔强之人,认定了宇文温,当即竟然说:“正有此事,小女早年便与温郎立下婚约,正等完婚。”

尉迟顺险些气炸,只觉得女儿太不做劲儿。

杨兼反而欣赏起尉迟炽繁来,别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但竟然是个有骨气,认死理儿之人。

杨兼一笑,说:“蜀国公有所不知,兼与尉迟少郎主感情甚笃,可以说情同手足,这尉迟姑娘是少郎主的侄女儿,自然也就是兼的侄女儿。”

尉迟炽繁虽然是尉迟佑耆的侄女儿,但是她其实和尉迟佑耆的年岁差不多,不相上下,因此比杨兼只是小了几岁而已,杨兼竟然要收尉迟炽繁做侄女儿?

尉迟炽繁惊讶的看向杨兼,杨兼又说:“今日听闻大喜之事,真是喜不自禁,不然如此,兼便做主,为尉迟姑娘与宇文郎主赐婚,这也算是大喜之事了,只等兼登基即位,二人顷刻完婚,如何?”

尉迟炽繁大喜过望,宇文温也是欢喜,宇文亮则是心中思忖,人主手腕如此强硬,大冢宰宇文护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没有必要做出头鸟,如果能拉拢新主,让新主赐婚,那可是莫大的荣宠,何乐不为呢?

宇文亮当即跪下来叩头,说:“老臣多谢人主,人主洪恩,老臣肝脑涂地,也不足为报啊!”

尉迟顺傻了眼,说好了是分裂杨兼和梁州总管呢,怎么突然演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宇文亮和宇文温对杨兼感激涕零,自己的女儿便这样许配了出去,还要在即位之后完婚。

尉迟迥的脸色相当难看,黑压压的仿佛锅底一样,杨兼故意笑着说:“蜀国公,您的孙女儿所托良人,喜得如此孙女婿,难道不欢心么?”

尉迟迥“呵呵、呵呵”的干笑,说:“欢心、欢心,老臣这是坏心坏了,一时都忘了反应。”

尉迟迥一家子也跪下来谢恩,咬牙切齿,却没有旁的法子,说:“多谢……人主赐婚,老臣诚惶诚恐。”

杨兼笑着说:“无妨无妨,兼这个人,便喜欢喜庆之事。”

尉迟迥的计划失败了,根本没有分裂杨兼与梁州总管,反而让宇文亮对杨兼感激涕零,简直就是宇文亮归顺杨兼的一大助力。

尉迟迥十足不甘心,他找了机会,打算迂回分裂杨兼内部,干脆私底下找到了杨兼的阿爷杨忠。

尉迟迥拦住杨忠,笑着说:“隋国公,咱们都是老家伙了,年轻人说说话,咱们老家伙也说说话。”

杨忠是个内明之人,他早就看出来了,尉迟迥这个人不简单,这次的宴席也并非好宴。

尉迟迥说:“人主马上便要即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却欢喜不起来,唉——老夫真是替隋国公不值啊,阿爷尚且在世,儿子却要即位成为人主,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尉迟迥继续说:“谁都知道,如是没有隋国公,说句大不敬的话,人主就算是再有能耐,他能入得朝廷么?更得不到兵马前去晋阳立功,要我说,这都是咱们老一辈儿打下来的基础,而如今人主即位,却没有隋国公您甚么事情,我真是替你……唉——替你不值啊!这,这可是不孝啊!”

他说到这里,却听到杨忠突然笑了起来,说杨兼不孝,杨忠却笑了,这是几个意思?

杨忠笑着说:“我儿子孝不孝顺,我这个做阿爷的,最是清楚。再者说了,你也知道,咱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折腾,这折腾的事儿,还是留给年轻一辈儿去折腾罢,老夫是不想折腾的,只想抱乖孙,安度晚年,颐养天年……老家伙,你也别折腾了。”

说着,杨忠“啪啪”拍了两下尉迟迥的肩膀,随即扬长而去了。

尉迟迥立在原地,没成想如此挑拨,杨忠竟然没有中计,反而看得如此开。

尉迟迥分裂谁都没成功,这场宴席彻底以失败告终,杨兼倒是食的挺好,虽然吃食都没有自己做的美味儿,但是尉迟迥花了大手笔置办宴席,宴席上都是山珍海味,是一般食不到的菜色,不多吃点,实在太浪费了。

杨兼酒足饭饱,回了府邸,临走之时竟然还打包了一份,没忘了隋国公府中还养着一只“死皮赖脸”的小猫,可不就是宇文邕么?

杨兼打包回去一份吃食,特意带给宇文邕,宇文邕听说杨兼给宇文温和尉迟炽繁赐婚,无奈的摇摇头,他是不想看到那场面的,绝对很气人,尉迟迥的胡子怕是都要给气秃了。

宇文邕吃着打包来的饭食,若有所思的说:“尉迟迥这人不能小觑,他这次没有成功,必然仍旧野心勃勃,想来你要想即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杨兼一笑,说:“小四子,兼怎么听起来,你这不像是冷嘲热讽,反而像是担心于兼呢?”

宇文邕一愣,恶狠狠的用小匕剁着碗中的汤羹,说:“我担心你?我还没吃撑呢。”

“嘴硬,”杨兼笑眯眯的说:“无妨,嘴硬和撒娇,都是小孩子的特权。”

“你……”宇文邕说不过他,最后端着自己的碗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杨广无奈的摇头,揉了揉额角,说:“父亲,宇文邕说的,倒也是个问题,尉迟迥此人佣兵数量极大,加之他为政这么多年,大抵有些人脉,不可不防。”

如果杨广没有记错,上辈子尉迟迥联合南北叛乱,整整十万大军,如今朝政还不稳定,杨兼还未即位,尉迟迥绝对会在杨兼即位之时动手脚。

杨兼点点头,说:“放心罢,父父已经让人去查了。”

杨兼即位,最忧心之人,不是杨兼本人,而是……大冢宰宇文护。

宇文护可是第一个拥护杨兼之人,如果杨兼即位失败,宇文护这个死党也就失败了,因此杨兼已经把监视尉迟迥的事情,交给了宇文护来处理。

杨兼笑着说:“尉迟迥有人脉,兼便不信,他的人脉能躲过大冢宰?有大冢宰做咱们的眼目,尉迟迥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他说到这里,难得叹口气,说:“可怜了小玉米啊。”

他不需要说完,杨广已经明白了,尉迟佑耆刚刚经历过宇文邕和杨兼的抉择,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如今父亲和三兄又出来捣乱,一旦走上造反的不归路,那就是株连的死罪,到时候尉迟佑耆也会被牵连在其中。

月后即位,即位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宇文护那边没甚么动静,还未探听到甚么消息,倒是宇文会,气冲冲的来找杨兼。

宇文会仿佛是被人敲了肚皮的蛤蟆,大马金刀的走进来,“嘭!”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好像要坐地撒泼一般。

他一走开,还没开口,突然看到有人坐在杨兼的屋舍中看书,此人却不是杨兼,定眼一看,惊呼一声:“我的娘!”

竟然是昔日里的人主宇文邕!

宇文邕坐在席上,一手执着书卷,一手托着腮帮子,正悠闲的看书,宇文会没想到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驾崩”的宇文邕,吓得他差点蹦起来。

宇文会多少知道一些内情,但是他没想到宇文邕住在杨兼府上,相对比起来,宇文邕则是镇定很多,只是用眼皮撩了一眼宇文会,觉得宇文会很吵闹,蹙了蹙眉而已。

杨兼笑着说:“大将军怎么来了?”

宇文会揪着杨兼,小声说:“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着,偷偷指了指宇文邕,动作也不敢太大。

杨兼很平静的说:“哦,寄养在兼府上的小孩。”

宇文会:“……”寄、养?

杨兼说:“大将军还没说,这么急匆匆过来是有甚么事?这是谁把大将军给气了个好歹?”

宇文会气哼哼的说:“还不是我兄长!”

杨兼奇怪的说:“宇文郎主竟然把你气成这样?”

宇文会的兄长,可不就是宇文胄么?两个人感情特别好,几乎不吵架,每次都是宇文胄包容宇文会,宇文会也因为亏欠宇文胄,所以很听兄长的话。

宇文会摆手说:“不是不是,是我兄长在外面吃了亏,却没告诉我,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杨兼点点头,说:“原是如此。”

宇文会说:“人主你想想看,如果你家二弟三弟在外面吃了亏,为了不让你担心,一句话不说,回家却闷闷不乐,你心情如何?”

杨兼幽幽一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兼的弟亲从来不吃亏,若有人敢欺负兼的弟亲,就让此人虽长了嘴,却再也食不得饭。”

“对!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宇文会一拍即合,两个人简直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惺惺相惜。

杨广正好走进来,甚是无奈。

宇文会说:“所以我才来找人主,请你帮帮忙。”

杨兼说:“坐下来慢慢说。”

众人坐下来,宇文会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从两天前开始,宇文胄回了府中,便有些个不欢心,总是闷闷不乐,吃饭也吃不了多少。宇文会很是担心,问他是不是有心事,宇文胄只是说没甚么,不愿意多说。

后来宇文会抓住了宇文胄身边的仆役逼问,这才问出来了。

宇文会“嘭!!!”狠狠一拍案几,差点把案几拍碎了,恶狠狠地说:“竟是韦艺那小子,私底下嘲笑了我兄长,说他不能……不能……”

宇文胄身有残缺,这个事情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杨兼立刻明白了,这个叫做韦艺的人,怕是嘲笑了宇文胄不能人道,宇文胄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但是同时他也自卑,常年做俘虏的经历,让宇文胄的骨子里极是自卑。

加之宇文胄这个人,不喜欢给旁人添麻烦,心思很细,所以有事情就放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告诉宇文会。

宇文会说:“你说我气不气?!”

杨兼冷笑一声,说:“有人敢嘲笑宇文郎主,怕是活腻歪了。”

宇文会又是一拍即合,说:“所以……我想教训教训韦艺这小子。”

杨兼听到这个名字,其实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韦艺是谁。

杨广低声科普说:“韦艺乃是郧国公韦孝宽的侄儿。”

杨兼不知韦艺是谁,但是他知道韦孝宽是谁,韦孝宽是一员老将,足智多谋,而且眼界很深,和杨兼的关系虽然不算太亲近,但也不差。在历史上,尉迟迥叛乱,便是韦孝宽镇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韦艺,虽然是韦孝宽的侄儿,但他却在尉迟迥的营下为将,而且和尉迟迥结为死党,是尉迟炯的左膀右臂。

杨兼眯起眼目,摸着下巴说:“尉迟迥……还真是巧了。”

杨广似乎和杨兼想到一处去了,若有所思的笑着说:“韦艺,若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或许能套出一些关于尉迟迥的事情。”

尉迟迥这么些时日没有动静,显然小心谨慎至极,韦艺是他的左膀右臂,说不定真的知道些甚么。

杨兼说:“我们该如何套路一把韦艺呢?”

杨广挑唇一笑,说:“这个……儿子还真知道。”

韦艺此人的人际关系很是复杂,他乃是尉迟迥的部下,深得尉迟迥的器重,却是韦孝宽的侄儿,和韦孝宽的关系也不差,可谓是两面逢源。

杨广说:“韦艺此人,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杨兼挑眉,说:“全都占齐了?”

可不是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杨广却又说:“但他难得是个清官。”

韦艺贪财好色,竟然是个清官?这听起来十足矛盾,却在韦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韦艺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形容俊美,但是喜欢女色,为官清正,深受地方百姓爱戴,但又十足十是个财迷。

韦艺此人没有太大的过失,而且小心谨慎,胆子不大。后来尉迟迥造反,韦孝宽威逼利诱,让韦艺投诚,韦艺不只是保住了小命,更是保住了官位,一直到隋朝,韦艺都在做官。

杨广说:“若是儿子没有记错,韦艺此人,怕是爱慕尉迟炽繁已久。”

韦艺喜爱尉迟炽繁的颜色,当然了,倒不见得情根深种,巧的是尉迟炽繁爱慕宇文温,如今又和宇文温订了婚,显然韦艺是没戏了,已经被三振出局。

杨广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咱们不如假借尉迟炽繁的名义,将韦艺骗出来,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杨兼眼眸亮了起来,说:“的确是个好法子,等韦艺落了单,岂不是任咱们……为所欲为?”

宇文会不知杨兼和杨广在密谋甚么,但是看这父子二人的表情,好似不怎么好招惹……

杨兼需要尉迟炽繁写一封信,但是按照尉迟炽繁的性子,应该不会帮杨兼做坏事儿。宇文邕还是手执书卷,好似很专心在看书一般,却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插嘴说:“这有甚么难办?佑耆写的一手好字,十足会模仿,尉迟姑娘又是他侄女儿,想必这字迹更好模仿。”

杨兼笑眯眯的说:“好主意。”

众人找到了尉迟佑耆,让他模仿尉迟炽繁的笔记,写一封信给韦艺,月黑风高,三更半夜相见。

尉迟佑耆眼皮一跳,说:“这……可是……这不是炽繁的性子,这信写出来,韦艺会相信么?”

杨兼幽幽的说:“放心,是个男人都会相信的。”

杨广挑眉说:“那父亲会相信么?”

杨兼笑了笑,很是自豪的说:“你父亲可不是一般的男人。”

杨广:“……”

尉迟佑耆写了信,让家中的仆役送出去,偷偷送给韦艺,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了,夜黑风高之时抓人。

因为是给宇文胄报仇,宇文会自然也会参与,其实宇文邕也想参与,不过宇文邕不方便抛头露面,只好等在府邸里。

杨兼等人早早便去埋伏,埋伏在尉迟家的后墙根,便等着韦艺前来翻墙。宇文会还是有些担心,说:“韦艺真的会来么?他那么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的来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杨兼带着笑意的嗓音。

顺着黑夜一看,还真是韦艺!

韦艺身材高大,容貌也算是出类拔萃,并非一般的“庸脂俗粉”,他穿着一身黑衣,估摸着是怕大晚上的招摇,毕竟他可是和马上便要成婚的有夫之妇“偷情”。

韦艺谨慎十足,左顾右盼,到了府邸门口,还故意绕远离开,宇文会奇怪的说:“他怎么走了?难道不是来赴约的?”

杨兼笑着说:“别急,偷情的男人都很有耐心。”

果不其然,韦艺很快又回来了,他故意绕了一圈,装作不是来尉迟府邸,但最终还是走了回来,看看四下无人,便把自己的衣摆掖在腰带中,然后开始爬墙。

杨兼一声令下,说:“上。”

宇文会当即扑出去,一把拉住韦艺的裤腰,韦艺本就是来偷情的,吓了一大跳,裤子险些被宇文会给拽下来。

尉迟佑耆这时候走出来喊着:“抓贼!快抓贼!”

杨兼补充说:“淫贼。”

韦艺根本没想到自己被人抓个正着,而且呼啦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吓得他“咕咚”一声松了手,直接从墙上掉下来,宇文会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脚,踹得韦艺直懵,险些晕过去。

杨兼则是说:“把这淫贼绑起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韦艺吓得不知所措,他是来偷情的,根本不敢抬头,宇文会早有准备,立刻给他五花大绑,韦艺都没空挣扎,等醒过梦来,已经被绑成了一只粽子!

韦艺大惊失色,说:“你……你们……”

宇文会又踹了他一脚,说:“你甚么你,没看到是人主么?!”

杨兼幽幽一笑,说:“兼还未正式即位,有人不恭敬,也是常有的事儿。”

韦艺胆子本就小,吓得更不敢说话,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众人把韦艺拖到偏僻之处,杨兼便说:“韦将军,你偷偷摸摸,三更半夜,潜入尉迟府邸,难不成是要做刺客?”

“不不不!”韦艺摇头说:“人、人主明鉴,卑将怎么会是刺客?卑将乃是蜀国公的门生,都是识得的,识得的。少郎主,您也识得卑将,卑将绝对不是刺客。”

宇文会冷声说:“那是三更半夜的来做甚么?难不成是蜀国公半夜找你?”

“这……是……”韦艺吞吞吐吐,他当然要吞吞吐吐,毕竟他是来偷情的,而且偷情的对象马上要嫁给梁州总管的儿子,还是人主亲自赐婚,怎么好说出来?

宇文会便说:“我知了!你一定是见色起意,妄图摸进府邸,强逼尉迟姑娘,是也不是?!”

“不不不!”韦艺又是摇头,说:“我我我、我没有,真的没有啊,我怎么敢强逼尉迟姑娘呢?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口说无凭,”杨兼叹气说:“要不然这样罢,兼还是请蜀国公出来,大家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谈谈,你看如何?”

“不可!”韦艺立刻大喊,他虽然是蜀国公的门人,但是如果让旁人知道自己半夜三更跑来偷情,那真是没脸见人了,万一这事儿给梁州总管听说了,自己必然会被打压,往后的仕途该怎么办?

韦艺脸色惨白,说:“我……我就真的是路过,路过……”

“罢了,”杨兼又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说:“既然只是路过,要不然咱们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就这么算了罢?”

“不行!”宇文会冷笑说:“他前些日子还嘲笑我兄长,今日爬墙为非作歹,绝不能饶过他。”

韦艺一听,恍然大悟,宇文会!对,他依稀记得自己前些日子饮醉了酒,碰到了宇文胄,和一群狐朋狗友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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