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傻还是装傻(1 / 2)

自从阿史那国女跑到馆舍去打架, 便和悯公主成了好朋友,每日里都想着去馆舍和悯公主顽,俨然带了一个小迷妹似的。

今日阿史那国女也要去馆舍顽, 琅琊王也要去馆舍偷看仙子姊姊, 两个小包子一定要拉上杨广一起。

杨广十足无奈,好不容易下午不用去露门习学, 本想回路寝宫批看文书的, 奈何两个小包子实在太闲了, 以为自己也是个闲人, 一定要拉着杨广去馆舍。

杨广没有法子,被两只小包子“挟持”着,便从露门离开,往公车署而去,准备坐了辎车往馆舍去。

杨兼算好了, 这个时辰便宜儿子正好散学,便打算去露门接儿子散学,这或许是一个做老父亲都期待的场面儿——天色黄昏之时,父亲在学校门口等待, 听到下课铃声, 便看到可可爱爱的小肉包儿子从学校里背着小书包颠颠颠的跑出来,然后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奶里奶气的撒娇。

杨兼想着, 不由笑了笑, 他的笑容虽很温柔,却掩藏着一丝丝苦涩, 因着这些幻想只是幻想, 他一辈子也没有经历过。

不过幸而现在杨兼有了儿子……

虽然没有下课铃声, 但露门的确散学了,琅琊王蹦蹦跳跳的率先从露门走出来,叽叽喳喳的笑着,随即才看到小太子杨广走出来,与琅琊王不同,杨广的气质很是老成,手中捧着书本,一举一动颇有“威仪”,只不过这威仪感强加在小娃儿的身上,莫名显得呆萌可爱。

杨兼立刻迎上去,笑着说:“儿子,父父帮你拿书本。”

拿书本就应该和拿书包一样罢?杨兼以前经常看到电视里这么演,下学的时候家长会等在学校门口帮孩子拿书包。

杨兼伸出手去,不过杨广并没有把书本给他,而是说:“书卷不沉,儿子自己拿就可以。”

杨兼:“……”儿子太老成了,做父亲的乐趣都没了。

杨广又说:“父皇怎么来了?”

杨兼笑着说:“今日政务不忙,朕来看看你们功课如何?”

琅琊王抢着说:“窝!窝今天被师傅表扬啦!小考还得了第二名——!”

琅琊王奶声奶气的拉着长声,就听杨广拆台说:“师傅一共就教你我二人,你还好意思说第二名?”

琅琊王跺着小脚丫,说:“第二名!第二名已经很腻害啦!”

说完,又困惑的说:“乃……乃到底是怎么习学哒!明明习学的时候一直在睡觉,肿么……肿么好像师傅考核神马,你都会呐?”

杨广挑起单边嘴唇,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捧着小书本,挺着小胸膛,昂首挺胸,还微微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说:“因着孤聪明。”

杨兼:“……”儿子也很自恋啊。

杨兼说:“我儿,和父父去用膳了。”

琅琊王却说:“天纸天纸!今日太纸不能和天纸一起用膳啦,今日下午无课,我萌和仙子姊姊说好啦,要去馆舍用膳!”

仙子姊姊?那说的可不就是萧岿的小女儿悯公主么?自从上次燕饮,琅琊王见了一次悯公主之后,只觉得悯公主像仙女一样美貌出尘,看旁人都是庸脂俗粉!

杨兼忍不住轻笑一声,小声对儿子说:“我儿,看来你要加把劲儿啊,不然悯公主看上了琅琊王怎么办?”

杨广又是挑唇一笑,笑容里满含着不屑和嘲讽,说:“就他?”

琅琊王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嘲讽了,完全没有自知,还说:“天纸,窝萌出宫去啦!”

杨兼却说:“等等,左右朕今日公务并不繁忙,朕随你们一同出宫罢。”

杨广不赞同的看向杨兼,说:“父皇,您出现在馆舍,似乎并不妥当。”

馆舍是各个地方使臣下榻的地方,除了大梁的使团之外,还有其他地方的使团,一些地方的官员进入京兆,也会下榻在馆舍,人多眼杂。

萧岿本就有意将自己的小女儿送给杨兼,如果杨兼出现在馆舍,恐怕会让人以为杨兼是冲着悯公主去的。

杨兼说:“放心,父父自有分寸,送你们过去,不抛头露面,总行了罢?”

左右无事,杨兼打算送包子们去馆舍找悯公主顽,自己则是当做车夫,送去送回。

众人上了辎车,接上阿史那国女,辎车粼粼开动,往宫外的馆舍而去,三只小包子全都在辎车上,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如果不是因着杨兼发誓戒包子,这会子估计会欢心死。

杨兼“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看着儿子被迫和两只小包子聊天,三个小娃娃感情还挺好的样子,其实这令杨兼很是羡慕,因为在他小的时候,根本没有朋友,也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他顽,总是对着他扔石头,还笑嘻嘻的说:快看!听说他爸爸是变态!他妈妈是疯子!妈妈不让我跟他玩,也会变成变态和疯子的!

杨兼陷入了沉思,双手放在衣袍上微微用力,就在此时,突然感觉手背上有些发热,被轻轻拍了两下,杨兼定眼一看,是便宜儿子。

便宜儿子的小肉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好似安慰的样子,杨兼立刻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低头看着杨广的小胖手。

琅琊王和阿史那国女在拌嘴,根本没有注意这面的动静,杨广低声说:“儿子不知道父亲在想甚么,也不知道父亲经历过甚么……确切的说,甚至不知父亲到底是何人。但儿子知道的是,困扰父亲之事,必然已经过去了。”

杨兼露出吃惊的表情,惊讶的看向便宜儿子,儿子这是……在安慰自己?

杨兼的目光死死盯着杨广的小肉脸,突然笑了一声,面容上划开温柔的笑意,这次不是假笑,也不是伪装,猛地出手一把抱住小太子杨广,蹭着杨广的小肉脸,说:“我儿怎么能这般懂事儿。”

琅琊王和阿史那国女还在拌嘴,看到这边的动静,两只小包子立刻不吵了,全都张着小肉手,说:“要抱抱!要抱抱!也要天子抱抱!”

杨广虽然很嫌弃父皇的抱抱,但立刻伸出小肉手,拦在杨兼面前,母鸡护小鸡一样拦住,说:“不许。”

小包子们叽叽喳喳,辎车终于在馆舍的后门停了下来,因着杨兼这个天子不方便出现在馆舍,所以中官何泉特意让骑奴将辎车停在馆舍的后门,这里是仆役出入的小门,应该不会被甚么人认出来。

琅琊王、阿史那国女全都下了缁车,杨兼对杨广说:“我儿,父父黄昏再来接你。”

杨广点点头,很是老成的说:“父皇回去罢,不用接儿子也可以,儿子能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杨兼笑着说:“放心罢,父父是坐着辎车来,又不是跑着来,不麻烦,而且接儿子是做父父的一大乐趣。”

杨广:“……”

杨广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杨兼,便没有说话,自行跳下辎车,哒哒哒的跑过去,琅琊王和阿史那国女嘟囔着“好慢鸭!”,三只小包子便要从后门进入馆舍。

馆舍的后门没有关闭,因着仆役们进进出出,这个时候还有膳夫们在运送粮食和蔬菜肉类,小门格外忙碌,自然不会关闭。

琅琊王惊喜的说:“哇!快看,是仙子姊姊!”

没想到还没进入馆舍,竟然这么巧就碰到了小包子悯公主,悯公主从膳房里跑出来,手里捧着一只大承槃,承槃热乎乎的冒着热气,装着一条清蒸鱼。

小包子悯公主跑出来,便听到有人大喊着:“仙子姊姊!仙子姊姊!”

悯公主抬头一看,发现了杨广等人,立刻笑起来,拿着清蒸鱼就要跑过来,哪知道还没跑两步,突然被人拦在后门里。

两个高大的壮汉拦住小包子悯公主,直接把悯公主整个人都给挡住了。

那两个壮汉穿的并不是一般仆役的衣裳,看起来有些格调,一看便知道不是低等粗使的仆役。

壮汉拦住悯公主,并没有往后看,自然没有发现小门外面的杨兼等人,只是嚣张的指着悯公主说:“我以为是谁偷了咱们的鱼食,这不是人主捡来的野丫头么?”

“敢偷我们的鱼食?!”

悯公主吓坏了,向后蜷缩了两步,不过紧紧抱着怀中的大承槃,奶声奶气的说:“这……这不是你们的鱼,是窝……是窝昨日里让膳房特意准备的鱼……”

阿史那国女和悯公主说好了,今天要来顽,因此悯公主想要拿最好吃的吃食招待小伙伴儿,便想到了鱼食。

悯公主是南方人,特别喜欢食鱼,她不知道北方人不怎么食鱼,还以为小伙伴儿也喜欢,所以昨儿个特意跑到膳房,想邀请膳夫们帮忙做鱼。

膳夫们自然没有二话,答应了下来,让悯公主今天来拿就可以,刚刚悯公主取了鱼食,正要回去,谁知道就碰到了两个找茬儿的壮汉。

壮汉呵斥说:“呸!分明就是我们看上的鱼食!今儿个我想吃鱼,便就是要食鱼!你可知道在京兆,鱼食有多稀罕?就凭你这个小野种,也想食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窝……”悯公主委屈的眼泪泡泡,说:“窝不是……不是小野种,乃萌不要这么叫窝!”

“哈哈——”两个壮汉哄然大笑,说:“她说自己不是小野种!”

“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

“若不是为了和隋主联姻,人主又怎么会找出这么一个野丫头来?”

“正是了,说不定她都不是人主的种,若不然为何这野种生下来便被丢弃?”

“别跟小野种说这么多废话,今儿个这条鱼,就是我们的,拿来!”

“窝……窝……”悯公主说不过他们,呜呜的要哭,就是不把鱼食给他们,护在身前,说:“这是窝的……窝的……不许你们抢……”

壮汉劈手去抢,悯公主就是不放手,“哗啦——”一声,鱼食就这么洒了,清蒸鱼掉在地上,登时变成了灰扑扑的清蒸鱼,沾染了污迹,汤汤水水也洒了满地,一些子鱼汤洒在壮汉手背上,壮汉气的怒吼:“你个死野种!!讨打!”

说着,便扬起蒲扇大的手掌,兜头去打悯公主。

悯公主吓得抱着小脑袋瓜,呜呜的哭起来,“啪——”一声巨响,壮汉的手落下来,悯公主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偷偷睁开眼睛一看,有人拦在面前,阻止了那两个壮汉。

这个人杨兼也识得,正是那日里在逍遥园引剑起舞的梁人力士,名讳好像唤作梁超,负责给梁主萧岿捧剑,身材高大,体格威猛,但他其实是个傻子,只会嘿嘿傻笑。

梁超冲过来,一把拦住那壮汉,壮汉没打到悯公主,气的大喊:“一个傻子也敢来跟我叫板?打他!”

另外的壮汉也起哄起来,两个人立刻对梁超拳打脚踢。

梁超是个傻子,虽然功夫与元胄不相上下,可谓是出神入化,但是竟然不知道反抗,还嘿嘿傻笑,被两个壮汉狠狠踢了好几脚腰窝。

杨兼本不想进入馆舍的,哪知道竟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那两个壮汉嚣张至极,也不知是谁的仆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胡作非为,公然行凶,还要殴打悯公主,果然是猖狂至极了。

杨兼沉下脸色,大步走过去,冷声说:“今日馆舍热闹啊。”

他的话音虽然不大,但是十足“突兀”,两个嚣张的壮汉转头去看,刚要喝骂不要多管闲事,结果话头到嘴边,登时被噎住了,因着他们看到了杨兼的衣袍。

虽然是常服,但的确是天子的常服无错了,在京兆,还有谁能这般打扮?

杨广也走进来,黑着脸,可没有杨兼的亲和,说:“馆舍闹事,给孤拿下!”

“是!”

辎车随行的禁卫立刻冲进来,将两个壮汉押解在地上。

两个壮汉直接懵了,哪里想到惊动了大隋的天子,被压在地上直发傻,根本无法反应。

杨兼把吓得跌坐在地上的小包子悯公主扶起来,目光凝视着两个壮汉,唇角分明带着笑意,声音却凉飕飕的,仿佛冰锥子一样:“朕的京兆脚下,还是在馆舍之内,竟然有人如此猖狂?好一个狗仗人势啊。”

壮汉跪在上,这时候知道怕了,连连磕头,说:“天子!天子,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求天子饶命啊!”

杨兼冷声说:“你们都是梁人,要做甚么,朕都管不着……”

他说到这里,两个壮汉还以为会有转机,想要继续求饶,哪知道杨兼话锋一转,说:“去,把他们的主子叫来。”

“饶命啊!”壮汉刚松了一口气,登时一口气撞到了嗓子眼,连连求饶:“天子,天子饶命啊……小人们知道错了,不用……不用惊动主上。”

杨兼并不理会壮汉的求饶,禁卫立刻得令,去寻两个壮汉的主子,没一会子,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人快速的朝这边跑过来,躬身给杨兼作礼。

“外臣拜见天子!天子万年!”

杨广定眼一看,怪不得那两个壮汉嚣张呢,原来他们的主子乃是大梁的河间王萧岑。

此次梁人的使团十足宏大,不只是梁主萧岿亲自来访,使团之中还有各种贵胄官员,其中河间王萧岑的官阶最大。

这河间王萧岑,乃是贵胄之中的翘楚,是萧岿的弟弟,因着是从皇弟,且官至太尉,在江陵地位颇高,威望也不小。

杨广是认识萧岑的,当然,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因此见到萧岑第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说起萧岑这个人,萧岑聪慧,而且武艺出众,深得兵法,在贵胄之中人气很好,起初萧岑秉持着勤俭严正的作风,名声和口碑都算不错。

为何说起初?因着在萧岿过世之后,萧岿的儿子即位成为新的梁主,萧岑被拜为大冢宰,便觉得自己地位高、影响深,不可一世起来,妄自尊大,纵容自己身边的亲属不法。

当然,不管是萧岿的儿子,还是河间王萧岑,到最后也都是“泡影”,大隋开国之后,很快就取消了大梁,招梁主入朝,封为莒国公,萧岑也被迫入朝,封为郡公,一直住在长安之内不得外出。

萧岑趋步小跑过来,拜在地上,说:“不知天子驾临!外臣的奴仆冲撞了天子,还请天子恕罪!”

杨兼幽幽的说:“河间王的仆役冲撞的可不是朕,小小的仆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试图殴打公主,不知这是何人给他们的胆子。”

萧岑一震,连连谢罪说:“是外臣管教不严,外臣有罪!”

杨兼说:“这本是你们梁人自己的事情,但是偏生犯在馆舍里,河间王,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是是!”萧岑态度十足诚恳,说:“外臣管教不严,请天子放心,外臣一定会给天子一个交代……”

他说着,连忙又说:“来人,立刻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仆抓起来,鞭笞二百。”

二百!

两个壮汉吓得扑倒在地,抱着萧岑的小腿不肯撒手,说:“大王!大王饶了小人们罢!”

“念在小人们是初犯,饶命啊!饶命啊!”

两个壮汉又哭又闹,小包子悯公主本就受惊了,看到这场面更是吓坏了,一个劲儿的往杨兼怀里缩。

杨兼咳嗽了一声,不知为何小包子特别粘着自己,或者是因着小包子缺乏父爱的缘故罢,但这悯公主怎么说都是历史上的萧皇后,杨兼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便揪了揪儿子,让杨广过来安抚悯公主。

杨兼摆了摆手,说:“既然是你们梁人,那就按河间王发落的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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