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别食撑了,还有红枣银耳羹呢。”
银耳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杨兼将给银耳羹从火上端下来,倒在小碗里,如果是炎炎夏日,用冰块一镇,凉丝丝的别提多美味儿了,解渴又消暑,不过如今是冬日,是绝对食不了冰凉的银耳羹的,不过银耳羹冷热都可,而且都十足美味,趁热喝也不错。
杨兼把小匕递给杨广,说:“再尝尝红枣银耳羹。”
杨广奇怪的打量着银耳羹,银耳这东西,他虽然见过,但是从来没有人入菜,更别说做成甜品了,看起来古怪得很。
不过杨广还是用小匕舀着,稍微尝了一口,汤水甜滋滋的,带着一股子枣子的香甜,不止如此,还有说不出来的香气,那必然就是银耳的味道了,糖水微微胶质,入口滑腻,有一种滑不留口的感觉,口感如此与众不同。
杨广先饮了一口甜汤,觉得没有踩雷,便试着吃了一口银耳。银耳的胶质已经完全熬煮出来了,那滋味儿香甜的很,起初杨广还觉得不太能接受,但这么一尝,便觉得银耳的味道也不错,香甜可口,当做小零嘴最是不错。
杨兼是不能食甜食的,看着儿子吃了小十颗红枣糯米心太软,又喝了一大碗红枣银耳羹,只觉得比自己吃起来还要满足。
杨兼做好了小零食,打算明日用来招待河间王萧岑。第二日到了摆宴的时候,何泉只端上来小小的、小小的一只承槃。
小承槃里摆放着红枣糯米心太软,差点摆出花儿来,还有摆盘呢,而且充分运用了“留白”的艺术,简而言之,就是红枣糯米太少了,一只小承槃摆不满。
杨兼好生奇怪,低头看着迷你的小承槃,说:“为何拿这么小的承槃,换只大的来,把红枣糯米摆满。还有,朕昨日做的红枣银耳羹呢?也端出来。”
今日并非正经的燕饮,只是一些小食和酒水,只摆这么点红枣糯米,看起来太寒酸了。
中官何泉难得有些支吾,他平日里做事都是干脆利索的,哪里如今日这般慢吞吞?
何泉迟疑的说:“天子,膳房的红枣糯米……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了?”杨兼吃了一惊,说:“朕昨日里,不是做了许多?”
何泉稍微看了一眼小太子杨广,迟疑的说:“回禀天子,全都被……被太子享用了。”
杨兼震惊极了,儿子昨日一口气吃了小十颗,还以为他吃饱了不吃了,哪知道在不为人知之时,竟然又吃了这么多,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颗枣子,杨兼粗略的数了数,六颗!只剩下六颗了!
儿子的胃还好么?
杨兼撇头去看杨广,杨广则是小大人儿似的坐在案几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插着手说:“是父皇让儿子多食补血的。”
杨兼:“……”
杨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那红枣银耳羹呢……”
何泉硬着头皮说:“回天子,锅里只剩下枣核了。”
杨兼:“……”
杨广仍然插着小肉胳膊,抱臂坐在案几边,冷冷淡淡的说:“银耳羹是好食的,但是枣核十足饶人,父皇下次若是再做银耳羹,还是把枣核剃了罢。”
杨兼:“……”听起来是父父和枣核的不对了?
杨兼揉着额角,说:“去膳房再拿些小点心和酒水来,这样太寒酸了。”
“是……”何泉赶紧小跑着去取点心,摆满了案几。
刚刚摆好案几,河间王萧岑便来赴宴了,拱手说:“外臣拜见天子。”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说甚么外臣不外臣的,来,快坐下来。”
何泉很有眼力见的给河间王满上酒水,杨兼举杯说:“听说河间王与我儿有缘,我儿木讷的很,不愿意与人多说话,难得见到一个体己之人,来,朕敬河间王。”
“不敢当不敢当!”萧岑听到杨兼的话,还以为杨兼真的赏识了自己,笑着客套:“怎么敢让天子敬酒呢?小人敬天子才对,天子,请幸酒。”
杨兼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他的酒量虽然比两个弟弟好,但也不好多饮,免得误事儿。
河间王萧岑却因着欢心,一杯全都饮尽,滴酒不剩,何泉又上前满上。
杨兼轻轻放下羽觞耳杯,微笑着说:“河间王,这乃是朕亲手做的小食,也不知河间王平日里爱不爱食枣子。”
“爱食!爱食!”河间王笑着说:“外臣平日里最爱食枣子了。”
萧岑一方面是奉承杨兼,杨兼一个君主,亲手给自己做小食,这是多大的荣光?就算是不爱食,萧岑也要夸的天花乱坠才是,如此一来,杨兼欢心了,岂不是会更加看重自己?
更别说其实萧岑这个人本就爱食枣子了。萧岑最喜欢的便是枣子,一看到案几上的枣子糯米,是以前自己没食过的新鲜花样儿,糯米雪白雪白,红枣艳丽,组合在一起犹如一片红墙高瓦上落下的皑皑白雪,说不出来的好看。
杨兼微笑说:“当真是巧了,这可是朕专门为河间王做的,请用。”
萧岑可不知道,专门给自己做的红枣糯米,险些被小太子杨广给吃“绝种”了!
他受宠若惊,谢过之后,立刻伸手过去,想要捏起一颗糯米红枣,哪知道……
唰!
一个小影子突然闪过来,闪电一般抓走了本该是萧岑的糯米红枣。定要一看,可不就是小太子杨广么?
杨广捏着糯米红枣,好像小仓鼠一样使劲磕,两三口将一大颗糯米红枣吃下肚,一脸幸福满满,意犹未尽的模样,光看杨广眯着眼睛的餍足小模样儿,便知道糯米红枣有多好吃。
萧岑没在意,以为只是“意外”,随即又伸手过去,准备再次拿起一颗糯米红枣。
唰——
第二次,杨广抢在前面,把萧岑本想拿起的那颗糯米红枣抢走,两口塞进嘴里。
萧岑的微笑稍微有些尴尬,第三次伸手过去。
唰!
不出意外,第一次如果是偶然,第二次如果是意外,第三次果然就是不出意外了,杨广再一次抢走了萧岑的糯米红枣。
承槃中一共就六颗糯米红枣,杨广一口气食了三颗,小嘴巴鼓着,里面全都是没嚼完的糯米红枣,腮帮子鼓的也像小仓鼠一样。
萧岑的面容僵硬住了,一点点凝固,一点点龟裂。
杨兼在案几底下,稍微撞了一下杨广,示意他收敛一点,谁能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竟然这么孩子气?
杨兼提点了一下杨广,还以为他会收敛,哪知道杨广根本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伸出小肉手来,“唰唰唰”把承槃中最后三颗枣子也给抓了过来,全都攥在小手掌中。
一瞬间,杨兼见到萧岑的脸面震惊不已。
杨广则是气定神闲,抱着枣子往嘴里塞,含糊的说:“孤与糊间王一见如故,糊间王不会连两颗枣子,也要与孤抢罢?”
河间王萧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得出来,他的额角青筋在蹦,倘或不是杨兼就在面前,萧岑气的恨不能立刻掀桌。
杨兼打圆场说:“让河间王看笑话了,我儿就是贪食了一些,”
“这没、没甚么……”萧岑偏偏有求于杨兼,还不能发火,看着空空如也的承槃,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僵硬的微笑,说:“小太子天真烂漫,这是……这是好事儿啊。”
杨广斜斜的挑唇一笑,故意一面食一面晃着杨兼的袖子撒娇,说:“好粗!好粗哦!好粗!父皇!”
萧岑眼皮狂跳,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这是杨广在趁机报复自己,只不过报复的方法,真的是“入乡随俗”,最多三岁半的娃儿想出来的法子,不能再多了。
杨兼无奈极了,只好转移话题,说:“不知河间王有没有听说,昨日别宫的刺客竟然全都暴毙了,当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
萧岑听了这件事情,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四平八稳的,杨广和杨兼都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萧岑,这么一看,萧岑果然不像是行凶之人。
萧岑应和说:“是了,外臣也听说了,刺客如此为非作歹,在别宫行凶,还妄图截杀我大梁的公主,真真儿是岂有此理,必然是陈人所为。”
“哦?”杨兼说:“河间王如何得知?”
萧岑说:“外臣也是猜的,但是十有八九,绝对假不了。天子,您想想看,悯公主不过一个小娃儿,杀了她能有甚么人的好?到时候大隋和我们大梁闹僵了,还不是陈贼趁乱北上?因此外臣觉得,一定是陈人所为,这是陈人的诡计啊!”
萧岑的眼眸微微一动,笑着说:“陈人如此可恶,令人愤毒!倘或天子能借外臣兵马,外臣愿意甘冒危险,为天子南下,讨伐陈贼!”
好家伙,之前想要杨兼扶持他坐隋主,现在还想要从给杨兼手里讨要兵马,杨兼轻笑一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天子是冤大头呢。
杨兼却没有明面儿上拒绝他,而是稳住萧岿,开始画大饼,说:“河间王不畏惧陈贼,果然是英雄!倘或有这个机会,朕还真想要启用河间王如此的人才呢。”
河间王一听,有门儿,还要继续毛遂自荐,杨兼却转变了话题,说:“朕与河间王聊的如此投机,来来,咱们再饮一杯,这次朕一定要敬河间王。”
萧岑还是嫩了一些,没看出杨兼是在转移话题,能被天子敬酒,登时飘飘然起来,两盏下肚,又是烈酒,慢慢有些上头,既然上了头,给他敬酒,河间王也就来者不拒了,不消半个时辰,很快醉得东倒西歪。
河间王萧岑志得意满,醉醺醺的从杨兼的寝殿离开,被宫人扶着,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回到自己下榻的宫殿附近,正好看到了安平王萧岩,也就是他的五兄。
因着出了刺客的事情,安平王保护不力,被梁主萧岿叫过去狠狠的责骂了一番,这两日重新部署禁卫,忙碌得很,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萧岑见到萧岩,哈哈笑起来,东倒西歪的指着他的鼻子,说:“这……这不是办事不利的……的安平王吗!”
萧岩吃惊的说:“老八,你饮醉了?这大白日的,怎么就饮成这样?”
“你……你管我?!”萧岑笑着挥手,甩开扶着自己的宫人,哈哈哈的笑,说:“我……大王我欢心白日饮醉,你管得……管得着么?”
“哎!老八,当心!”萧岑甩开宫人,自己又站不稳,几乎跌在地上,萧岩大步走过来,扶了他一把,不过也被萧岑甩开。
萧岑醉醺醺的说:“你们……都不配碰我!大王我就要……就要把你们统统……统统踩在脚底下了!哈、哈哈……”
萧岑离开,还在向自己的兄长炫耀,他哪里知道,他前脚才走,后脚杨兼和杨广已经算计起来。
杨兼眯眼说:“父父倒是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杨广还剩下一颗红枣糯米没有食完,专门留下来,留到萧岑离开,这才慢慢的享用起来,眯着一双眼睛,慵懒的好像一只小猫咪。
杨兼克制着想要撸猫的冲动,说:“萧岑用我儿的身份作为把柄,为免他狗急跳墙,玉石俱焚,实在不得不防,不如咱们便……栽赃陷害萧岑,把他扔到牢狱之中。”
“咳——咳咳咳咳咳!”杨广正在吃最后一颗枣子,食的香甜,哪知道却听到父皇说“栽赃陷害”四个字,而且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此顺理成章。
杨广连忙饮了口水压压惊,肉嘟嘟的小脸蛋儿都给咳嗽红了,说:“栽赃?陷害?”
杨兼点点头,满含正义凌然的微笑:“正是如此。”
杨兼解释说:“放着萧岑在外面,始终是一根心头刺,不得不防,不如把他抓起来,关在牢狱之中,看他还怎么开口。”
杨广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好法子。
“不过,”杨广追问说:“如何栽赃?如何一石二鸟?”
杨兼幽幽一笑:“儿子你别忘了,萧岑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之人,任是谁都会觉得萧岑有嫌疑,不如我们便将这层嫌疑做大。刺客遭到灭口的事情,怕是别宫里里外外都听说了,那个真正的行凶之人肯定也听说了,不防透露出去一个消息,就说其实还有一个刺客,没有被灭口,只是受了重伤,朕已经令人快马加鞭,去长安皇宫接神医徐之才前来抢救刺客。”
徐之才乃是徐敏齐的伯伯,原本效力于北齐的朝廷,而如今北周和北齐全都被大隋取代,徐敏齐和徐之才又本就是汉人,自然效力于大隋。
谁不知道,当代医师之中,以徐之才为最,可谓是神仙在世,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说他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徐之才出马,岂有救不活的人?
杨兼又说:“最后一个刺客被徐之才救活,开口指认了梁人河间王萧岑,如此一来,萧岑又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的人,抓他下狱,也是名正言顺之事。”
杨广恍然,这个法子,可谓是简单又粗暴了,而且杨兼说一石二鸟,杨广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甚么是一石二鸟。
萧岑是被冤枉的,指使刺客的人,自然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如果听说刺客还活着,必然十足心急,绝对会再次出手,灭口刺客,这便是第二只鸟——引蛇出洞。
杨广说:“只不过……这徐之才年纪大了,恐怕……”
杨兼幽幽一笑,说:“无妨,左右没几个人见过徐之才,让人乔装改扮也是可以的。”
……
夜色浓郁,冬风席卷着残破的落叶,不停的向半空席卷肆虐。
骨碌碌——
是车辙的响声,带着一股子急促,快速向别宫大门行驶而来,骑奴到了门口也不停车,大喊着:“十万火急!医官徐之才,奉命谒见!!”
“速速打开宫门——”
别宫的禁卫已经得到了消息,眼看着是医官徐之才的辎车,完全没有盘查,立刻大喊着:“开门!快打开宫门!”
辎车快速行驶入宫门,一路畅通无阻,仿佛一道闪电,惊扰了宁静的别宫。
因着这边声音太大,很多宫人全都被吵醒了,纷纷抻着脖颈去看。
河间王萧岑堪堪酒醒,已经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宿醉头疼,胃里也不舒服,被吵醒了十足情愿,爬起来推开门,冷声说:“甚么声音?如此惊扰!”
不只是河间王萧岑,安平王萧岩也走出来查看,说:“发生了甚么事情?难道又有刺客了?”
安平王萧岩负责禁卫军,上次办事不利,已经被狠狠责罚了一顿,这会子若是再有刺客,怕是安平王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宫人回禀说:“回大王,好似不是刺客。听说那日里抓到的刺客,还有一个没死。”
“没死?”萧岑兴致缺缺的打了一个哈切,顺口说:“不是都死了么?”
宫人说:“的确有一个没死,只差最后一口气了,天子将老医官徐之才,连夜从长安皇宫叫过来,就是为了抢救这个刺客的,想要从刺客口中,问出刺杀指使之人!”
萧岑困顿的厉害,浑身无力,宿醉头疼,完全不想管刺客,听着宫人说完,也就听了听,转身便走,说:“随便折腾罢,不要打扰我歇息。”
说完,“嘭——”一声关闭了大门。
萧岑准备回去继续休息,哪知道他刚躺回床上,嘭一声巨响,有人竟然踹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甚么人!?”
“放肆!”
萧岑本就头疼,又被人饶了清梦,立刻翻身而起,怒吼说:“甚么人,敢在本王面前撒野?!”
定眼一看,走进来的却是这次统领大隋禁卫的车骑大将军韦艺!
韦艺昂首大步走过来,而且还带着禁卫军,大抵五十人,一窝蜂冲进殿中,一挥手,说:“将贼子拿下!”
“是,将军!”
萧岑只着中衣,可谓是衣衫不整,突然就被禁卫押解了起来,立刻喊起来:“你们做甚么!?放肆!我可是河间王!你们隋人,也太不成体统共了!这是做甚么!”
“做甚么?!”韦艺冷冷的说:“当然是抓拿你这个指使刺客之人!”
他说着,挥了挥手,说:“带走!”
“是!”禁卫们架着萧岑,押解着便出了寝殿,四下虽然是深夜,但宫人们被惊扰了,还没歇息,这面动静又这么大,自然全都跑出来围观。
萧岑衣冠不整,从来未有这么狼狈过,挣扎着大喊:“放开!放手!我乃河间王!不得无礼!甚么刺客?!我毫不知情!”
韦艺说:“河间王,无错,抓的就是你!刺客被神医徐之才救活了,已经招认,杀人灭口的就是你!”
“不是我!”萧岑使劲挣扎着,但是挣不开那些禁卫,愤怒的吼着:“怎么会是我?!我指使刺客?!指使刺客有我甚么好处?!”
韦艺说:“好处不好处,我可不知道,你还要问问自己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萧岑气愤的怒吼。
韦艺说:“不是你?那刺客为何一口咬定指使之人就是你?”
“都说了这是栽赃!是陷害!肯定有人想要挑拨大隋与我大梁的干系!”
韦艺又说:“栽赃?那好啊,我问你,昨日你为何半夜三更前去牢狱?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之人,你走之后,刺客便遭遇灭口,是何缘故?”
“我怎么知道?!”萧岑气不过,说:“我只是奉命前往牢狱!我是奉了我主之命,前去调查刺客的底细,我又怎么会和刺客是一伙的呢?!”
众人吵闹不休,河间王突然被押解,刚刚回去歇息的安平王萧岩也被惊动了,急匆匆跑出来,说:“老八?!这是怎么了?”
韦艺阻拦萧岩上前,说:“安平王留步,此乃指使刺客的凶徒。”
“刺客?”萧岩震惊的说:“这一定是搞错了,老八怎么可能指使刺客呢?刺客是冲着悯公主的,公主可是我们的侄女儿啊,老八没道理要杀公主。”
“道不道理我不懂,”韦艺说:“卑将奉命抓拿凶徒贼子,仅此而已。”
“放开我!!”萧岑使劲甩手,可是根本甩不开,气的满脸通红,说:“我要见隋主!!我要见天子,我要亲口和天子说!”
“见天子?”韦艺说:“你怕是又要行刺天子罢?还见天子?进了牢狱再说罢!”
萧岑愤怒的说:“说了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放开我!我要见天子!”
韦艺一挥手,禁卫军押解着大叫大嚷的萧岑往牢狱而去,萧岩追在后面,被韦艺拦住,说:“安平王请留步,您也别难为卑将,证据确凿,卑将是奉命行事。”
萧岩着急不已,对着萧岑的背影喊着:“老八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见皇兄!让皇兄与天子去说!”
外面热闹得很,上午的时候,天子还在与河间王亲密的坐在同一张案几边饮酒谈笑,哪知道夜间的时候,河间王萧岑竟然突然下狱了,据说是证据确凿。
隋天子杨兼正在谒见老医官徐之才。徐之才的辎车急匆匆开入别宫,徐之才奉命谒见,此时此刻,寝殿之中徐之才一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步履匆忙,佝偻着腰背,拱手作礼,嗓音却并不像是一个老者,反而年轻得很,带着一股子清冷的劲头,好像一把最锐利的刀。
“徐之才”将斗篷一摘,宽大斗篷从他的头上坠落下来,众人这才看清楚了对方,根本不是甚么徐之才,而是刘桃枝!
刘桃枝一身医官的袍子,他的身形本就不像是个杀手,穿着文人的官袍,看起更加斯文秀气,只不过面子上仍然冷冷的。
站在一旁的徐敏齐惊讶的睁大眼睛,说:“你你你……怎、怎么不是伯伯伯伯——伯父?!”
徐敏齐还以为今日伯父会来,哪知道斗篷一摘下来,压根儿不是甚么徐之才,而是刘桃枝假扮的。
杨兼笑了笑,说:“徐老医官年纪大了,朕怎么忍心看他奔波劳累呢?”
刘桃枝唇角一挑,笑的颇有些冷酷,说:“好侄儿,见到伯父怎么不拜?”
徐敏齐:“……”
今日的夜晚恐怕不会宁静了,外面很快传来萧岑的大喊声,穿透力十足,想必萧岑是被冤枉的狠了,因此才会如此愤愤不平的大喊。
但不管他喊得多大声,都不会有人搭理他,毕竟那个故意冤枉萧岑的人,就是杨兼本人啊……
听着大喊大叫的声音,杨广莫名觉得心平气和,心中想着,敢威胁朕,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儿个也让你尝点“甜头”。
杨广在喊声中休息的很好,后半夜睡得异常香甜。
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中官何泉便来禀报,说:“天子,梁主求见,已经等了许久了。”
梁主萧岿来了,杨兼都不用猜,就知道萧岿是来干甚么的,必然是因着萧岑被下狱的事情来的。
指使刺客的事情如果是梁人做的,那这件事情便大了去。萧岿身为梁主,昨夜听到五弟萧岩来禀报,第一时间跑到杨兼这里,想要面见杨兼,不过很可惜的是,杨兼已经睡下了。
萧岿等了足足后半夜,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实在等不了了,便让中官何泉前去通报一声。
杨兼就知道萧岿肯定要来,他慢吞吞的洗漱更衣,终于是带着小太子杨广出了寝殿,让人把萧岿请进来。
萧岿急匆匆而来,见到杨兼,立刻开门见山,拱手说:“天子,河间王绝不可能指使刺客,杀掉悯儿完全没有河间王的任何好处,还请天子明鉴啊!我大梁,绝对没有反心。”
杨兼幽幽一笑,也不接这个话头,反而没头没尾的说:“听说梁主有一个大兄?”
萧岿奇怪的看向杨兼,突然听他提起已故的孝惠太子,又看到了身畔的小太子杨广,不由眯了眯眼目,不知道杨兼是甚么意思,难道……
难道杨兼已经知道了小太子杨广的真实身份?不,不可能,他是如何得知?
萧岿思忖着,杨兼又说:“前些日子,有人突然跑过来要挟朕的太子,口口声声说,太子并非朕的血脉,而是……你们梁人孝惠太子的遗孤。”
咯噔!
萧岿的心窍狂跳两下。
杨兼又说:“这个人威胁朕的太子,说太子并非大隋血脉,如果不与他联手,便要把这件事情闹得尽人皆知……而联手的目的,则是捧他为大梁之主!梁主是个聪明人,你猜猜,这个跑来威胁太子之人,到底是谁呢?”
萧岿本就有所怀疑,这会子心头更是咯噔一声,喃喃的说:“萧……岑。”
杨兼一笑,说:“梁主真真儿聪明人,一点就透。”
他说着,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袍,站起身来,走到萧岿身边,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梁主既然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朕为何要将河间王下狱了罢?广儿是朕的太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将是,这一点子无需动摇,也不会动摇。因此朕与梁主说个明白话儿,梁主必然不希望广儿的身份曝露,朕也不希望……”
萧岿那日也看到了杨广背心的伤口,但是他一直没有行动。因着萧岿知道,杨广是具有继承权的,他的身份一旦曝光,很可能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最不希望杨广身份曝光的人,其实就是梁主萧岿了。
杨兼说:“管住了河间王的嘴巴,也就是保住了梁主您的人主之位,咱们皆大欢喜,因此……不需朕多说,河间王是冤枉的也好,不是冤枉的也好,都必须在牢狱之中安安生生的呆着。”
萧岿的面容一点点平和下来,也不像方才那般着急了,他的眼神深不见底,越来越阴沉。
杨兼又说:“朕已经透露到这个份儿上,想必梁主明白了,这利用河间王抓刺客的事情,还需要梁主尽一份力才是。”
萧岿的面容好像一方水潭,被寒冬的冷风一吹,慢慢的,一点点冻结起来,越来越寒冷,直至完全结冰。
早年的时候,萧岿兄弟几个人感情很好,老大孝惠太子蚤死,老二老四也夭折早亡,于是身为老三的萧岿变成了最大的兄长,他下面几个弟弟,老五安平王萧岩是最木讷的一个,小时候很笨,经常被师傅责骂,老幺河间王萧岑聪明伶俐,从小圆滑懂事儿,也算是无话不谈,还曾经嘲笑过那些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事。
如今……
这个事儿轮到了萧岿头上。
萧岿闭了闭眼目,拱手说:“臣……明白了。”
杨兼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朕也不多留梁主了,请便罢。”
萧岿从寝殿出来,昨日里一夜没睡的,还有安平王萧岩,老五萧岩大步冲过来,也顾不得礼数了,抓住萧岿的袖袍,说:“皇兄!三兄,老八如何了?老八肯定是被冤枉的啊!他必然不是刺客!天子怎么说的,是不是打算放老八出来?”
萧岿没说话,阴沉着一张脸,老五虽然木讷,心里却咯噔一声,说:“皇、皇兄,你说话啊。”
萧岿幽幽的说:“河间王萧岑,叛变谋逆,想要利用刺杀公主的计划,分裂大隋与我大梁,趁机篡位犯上。”
“甚……甚么!?”萧岩震惊的睁大眼目,说:“皇兄,这是……这是真的么?”
萧岿没有说话,拨开萧岩的手,转身离开,只剩下一个绝然的背影,越走越远……
杨兼看着萧岿离开,不由说:“萧岿也是不容易。”
这么一对比起来,杨兼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两个弟弟全都经受住了考验,并没有背叛自己,可比萧岿的弟弟省心多了。
杨兼已经起身来,干脆不再休息,说:“儿子,咱们去牢狱,探看探看河间王。”
杨广不屑地说:“为何去看他?”
杨兼温柔的一笑,说:“傻儿子,父父当然是带你去报仇啊。”
“报仇?”杨广眼皮一跳,难道诬陷陷害河间王,把他丢进牢狱,还不算报仇么?
杨兼用温柔的嗓音,好父亲一般,谆谆教导,苦口婆心的说:“我儿,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河间王竟然敢要挟我儿子?父父带你去践踏他,蹂躏他。”
杨广:“……”突然觉得,做杨兼的儿子,也挺不容易,若是换做了真正的小娃儿,恐怕会被杨兼给养歪了……
不过杨广素来也是个记仇之人,便老老实实又乖巧的跟着父父往牢狱而去。
“我是被陷害的!”
“放我出去!”
“乞见天子!!”
“让我见皇兄也可以!告诉皇兄我是冤枉的!”
河间王萧岑灰头土脸,使劲抓着牢狱的栏杆哐哐晃动着,大喊着:“放我出去!!听见没有?!你们聋了?!我要见皇兄!”
“你的皇兄不会来了。”一个温柔的笑意突然传来,萧岑混身一震,顺着声音望去,昏暗的牢狱中,一大一小走过来,披着亲子款白绒领子的披风。
可不就是天子杨兼,还有小太子杨广么?
杨兼本就生的温柔,白毛领子的披风一围,更显得挺拔温和,一股子君子如玉的温润之感扑面而来。
“天子!”萧岑没有注意方才那句话,焦急的说:“天子!我是被冤枉的!救外臣啊!”
杨兼笑眯眯的说:“朕当然知道你是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