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见状,心中忽然记起一些往事,内心绞痛,以前的邀月真君什么都知道,却还那么伤他。现在的邀月真君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莫名变得温柔起来。
季沉托着小蛇,把它放进柔软的被窝里,抚摸了一下它的头,低声道:“邀月,不管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这一次你都不要再做那么糊涂的事了。”
说到这,季沉微微抿了抿唇,道:“为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不值得。”
小蛇似懂非懂地看着季沉,末了,它低头爬过来,舔了舔季沉方才被它咬过的手指,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牙印。
小蛇的舌头发凉,但是却很柔软,季沉看着这样的邀月,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是悲是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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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调的修仙岁月过得很快,一转眼,当年小小的婴儿便长成了少年,也不再跟着季沉一起睡了。
沉星真君,或者说现在的洛停轩,已经渐渐恢复了在仙界时那清冷的性格,不再跟两三岁的时候一样每天都咿咿呀呀地抱着季沉的大腿,缠着他,也表现出了他过人的天资。
十岁便通关了论剑塔的第一关,十五岁在门派内部的试剑大会勇挫众位比他年长许多的大弟子,取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季沉。
季沉知道,以沉星真君的天资只怕不过十年,他就会超越自己。
试剑大会十年一次,八年之后,就是沉星真君的天下了。
而季沉也知道,沉星真君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邀月真君,所以沉星真君只要按照自己的本性修炼,迟早会位列仙班。
可每每看到那个瘦削高挑的白色身影独自在树林里练剑时,季沉心里总会涌起一阵阵失落来——洛停轩似乎并不太喜欢亲近他人。
虽然季沉时常安慰自己说孩子长大了理当不那么粘人,但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当年每天都吵着要自己抱,为了一块糖糕能跟邀月化成的小蛇把被子都给撕烂的可爱孩童……
而邀月真君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也长成了手臂那么粗的长蛇,却迟迟不见它化形。
季沉对此十分担忧,问太白真君,太白真君却每次都躲在门后偷偷看着邀月真君,然后表示上古异兽就是与众不同一些——说了等于白说。
可是邀月真君就……
太白真君显然是没有说真话,季沉问过了土地公和一些当地的小仙,他们都说若是一个修炼有成的神兽或是妖兽无法化形,一定是有难以解开的心结,冲不破内心的那道关,又如何脱胎换骨?
邀月真君的心结自然就是沉星真君,可他现在记忆全失,又要如何解开心结?
而更让季沉疑惑不解的是,现在邀月真君每天吃饱喝足就去后山上转悠一圈,经常带回来一些酸涩的果子藏在被窝里,十足的小孩性情,哪里像是心结解不开的样子。
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
季沉也只有这么安慰自己了,至少,现在这样的邀月真君丝毫都不会排斥自己。
只不过邀月真君保留的一个习惯让季沉不太舒服,就是没事便喜欢在季沉身上舔来舔去,不是舔,就是咬,不过现在的大蛇虽然长了一口锐利无比的牙齿,但却比以前更能控制住咬人的力道了。
所以季沉倒是不担心会被咬伤。
这一天上完早课,季沉预备给邀月真君熬点金丹灵芝粥,刚把炉子升起来,洛停轩来了。
十七岁的少年,眉目尚且稚嫩,但那种清俊绝伦的气质已经渐渐显露了出来,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清雅的韵味。
季沉在厨房忙着生火,脸上沾了不少煤灰——他不是不想用真火,是控制不好力道,就是在仙界,季沉也是个水货仙君。
这会洛停轩出现,施施然往厨房里一站,倒真是有了几分蓬荜生辉的感觉。
“师兄,你又在给那条蛇煮粥吗?”
洛停轩看着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砂罐,轻声问道。
季沉闻言一愣,连忙回过来,便看到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白色道袍的洛停轩堪堪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季沉‘唔’了一声,关炉子熄火,然后快步走出来,反手关上门,笑道:“停轩你怎么来了?”
洛停轩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厨房门,没说话,过了一会方才淡淡道:“我来向师兄你辞行。”
季沉闻言一惊,“停轩你要去哪?”
洛停轩静静凝视了季沉片刻,那清淡的目光让季沉有些发毛,到最后季沉忍不住咳嗽一声别过脸,他方才开口道:“五年一度的道法交流大会,今年在紫霄宗,师父决定让我去。”
以往这个道法交流大会都是季沉出面,这次换人的意味便十分明显了——掌门终究还是对洛停轩偏心了。
但季沉却并不在乎这些,反而由衷地感到高兴,因为沉星真君越早回归本位,他的任务就越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