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被这种事情,失去了基础的判断能力,人要是受限于利益,很容易一叶障目的,无论是谁。所以,他艰难地决定,让程布星主持这件事,自己辅助。
思定所有细节之后,程致远恨不得连夜开始。
但是林暖暖却叫停了他。“爷爷,你如果真的要成事,有两点,您可必须要考虑到。”
“哪两点?”程致远此时正踌躇满志。
林暖暖说什么,也不会令他放弃的。
“其一,为什么圣人只留下寥寥几百、几千字?”
程布星:“我我我,这个我知道。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这些是高度凝练的结晶。”
“这是其中一个小部分原因。圣人如果无私,应该会把过程也全部说出来的。假设不是圣人故意为难我们,另外的原因,你可曾想过?”
“啊?”程布星还真的想不到了。
反而是程致远若有所思,“因为先秦时代,皆以竹简、布帛记载,篇幅有限。”
“对了,就是这个。所以嘛,要解决教材问题,首先要解决纸张问题。”林暖暖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纸张就像是个天大的事情一样。
不过她这番表演,却惨遭小灵吐槽。“宿主,你是真的不适合演戏,放弃吧。”
程布星就更加不给面子了,直接问:“你有办法?”
林暖暖:装个逼就这么难吗?
“我要开设造纸厂。”
“我们没钱了。”这是林暖暖认识程致远以来,第一次看他接话接的这么快。
确实,为了白鹿书院的扩建和迁校,程致远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林暖暖摇头,她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的。
她所求的是效率最大化,造纸厂想要快速盈利,就得一生产出来,就有人用。然后借着这个扩大生产规模。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的是您的承诺,今后白鹿书院学生的全部用纸,都是用我的造纸厂的。以及,所有的教材用纸,也是要用我的造纸厂的。”
程布星听到林暖暖这话,觉得好笑:“你都是我们白鹿书院的主事人了。这件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还要特意提出来?”
林暖暖沉默不语,只是看向程致远。
程致远笑着抚须:“你这是要跟太玄兄抢生意啊。罢了,到时候我厚着脸皮赔不是吧。这事我允了。可曾要签契约?”
“自然要得。”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签了契约这件事才算数。林暖暖终究是现代人,更相信血缘,而不是单纯的宗族伦理关系。
程致远立刻洋洋洒洒写出一张契约,准备给林暖暖签字。不过林暖暖却让他写了一式两份,一人一张,甚是奇怪。
“你说有两点,那其二呢?”程布星迫不及待地问林暖暖。
林暖暖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确认它干了之后,好好的折起来,塞到荷包里面。才开始悠悠地说起了第二点。
第一点跟第二点的顺序极为重要。
林暖暖甚至没有把握,第二点说完之后,整个事情,还算不算得数了。
“上面。”
“啊?”程布星不懂。程致远却懂了。
林暖暖进一步解释道:“独尊儒术,才有利于统治。我们基础教学,不涉及此类。上面会不会有意见。尤其是要对绝大多数百姓进行教育。若是进入科举体制,上面还能控制,也不会有意见。若是不进科举,上面恐怕要反对了。”
程致远闻言,却不紧张。
“解决这种情况,不就是我们让学子们考科举的意义之一吗?”
听到这句话,别说林暖暖了,程布星都是大骇不已。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时代,读书与政治牢牢绑定,读书人的出路就是卖与帝王家。程致远虽然没有为官,但是他与白太玄所交甚密,所以想来,基础的政治考量,必是知道的。
只是林暖暖这话,给他提了醒,那就是要小心谨慎做事情。
“爷爷,百姓学到这些东西,又不从龙,岂不是可以批判君主了?”程布星这一句话,切中要害。
林暖暖垂眸:“如果君主有德行,百姓又为何去批判他。如果君主没有德行,百姓的批判,是否有错?”
知识,实际上也对三纲五常体系产生了冲击。一旦知道的多了,就不好忽悠了。并且这东西,尤其能开启人本思想,以及对君主帝制产生冲击。
程致远也是豁得出去,或者说,现在世家大族在表面上还是独占鳌头,令程致远这种游历于体系外的旁观者,确实会成为两面派。用到皇帝的时候,他是天子,与皇帝利益冲突的时候,皇族又不如世家了。
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程致远在如此情境下,自然愿意冒险。
不过他收回了让程布星主持修教材的事情,而是选择了自己主持。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毕竟是读书人的事情,皇帝为了推广科举,不好祸及全族。
权衡诸多利弊之后,程致远那颗跃跃欲试、马上要去修书的心,倒是沉淀下来了。
这件事需要有个长远且低调的计划。
看到聪慧的林暖暖,程致远突然问她:“你觉得,有必要开办女学吗?”
“啊?”林暖暖愣住了。
古人的思想其实真的不古板,他们与现代人一样,都是有脑子的。只不过是被禁锢了。
程致远在最开明的大周朝,对女子也诸多宽恕。
他看到聪慧的林暖暖时,自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世家大族,女子也是要读书断字的。那天下人也应如是。
“如果能开办,自然是好极了。只是……”
这次换到林暖暖犹豫了,这件事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简简单单就能说定的事情。
只是她的犹豫却惹得程布星不满:“你能读书识字,女子自然也能,开设女学又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