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的地方在于,他不得不苦笑着承认,实际上,这种事,一直存在着。甚至于,如果把事情推广、推大,介于整个王朝。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民怨是一点点累积的,就像他曾经目睹的林家村“造反”一样。
不满一直存在着,只是统治者不愿信,不肯信。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管家呵斥众人。这些混小子、昏头老子,不知道李长信人在这里,竟然喊胡乱言语。若是怀亲王秋后算账,谁也保不住他们啊。
被管家训斥之后,仆人们老实了不少,加紧干手上的货。
“更像了。”李长信把兔子灯挂在枝头。
如果把管家当做州官,这些仆人们当做百姓,真的是太像了。自己在怀亲王府,生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更何况,远在京城,深宫大院的皇帝了。
皇帝,确实从来不懂民间疾苦。
众人忙活到鸡鸣狗叫,终于把整个怀亲王府的花园,装饰一新。
李长信看着光火通明,漂亮极了的花园,心里面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原谅李长欢装扮花园的命令。
因为这个花园,真的很漂亮。
作为哥哥,他总是轻易原谅妹妹。
然而,这次,李长欢是注定要令李长信失望的了。
“谁让你们在花园里挂花灯的?”
李长欢看到那盏兔子灯,极为心烦意乱。
这些东西,让她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那些屈辱的时光。她像个笨蛋一样,总想着依赖母妃,依赖哥哥。有那么大的权利,却从来不知道用。
管家及仆人们都不敢言语,这是李长欢命令挂的。但是主人们不会犯错,错的必定是理解错意思的仆人们。所以他们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来人,取我箭来。”李长欢越看高处的兔子灯,越不高兴。
很快,手下就把弓箭取来了。
一方制匠大师的聂思源的作品,灵梧弓,银凤箭。
这是李长信的珍藏,他当年费了好大劲,才把聂思源的遗作弄到手的。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更别说轻易示人了。
他看着那个弯弓射箭的妹妹,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李长欢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两件东西的喜爱。但是她仍旧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用了。
“她知道。”
事实摆在眼前,李长信不得不信,李长欢,或许颇有心机。并且,她是知道,自己并不在府中,现在府中躺着的是冒牌货。
怀疑这种东西,很容易滋生更多的怀疑。
李长信甚至觉得,林暖暖当初带着“故事”来到府中,李长欢上演那么一出,就是为了保住冒牌货的。
她跟老王妃联手了。
想到这件事,李长信顿觉万箭穿心。这是他宠爱了小半辈子的妹妹,她竟然去与老王妃联手了。那个女人,可是夺取了母亲的位置,虐待了两人许久的恶毒货。
最重要的是,李长信,想到了那个在血污中挣扎的父王。
他虽然仍旧怨恨于父王,但是,他开始有写后悔了。
不善急智的李长信,从未有一刻,如此羡慕乔松柏。如果是他,现在一定能够梳理清楚关系。不,如果是他,或许在当初看到父王对李长欢不轨时,就能察觉出,那到底是父王错了,还是李长欢设计的。
“没意思,一直不中。”
李长欢一连射了三件,却一件没中。于是她把灵梧弓一扔,准备换身男装,继续去青楼了。
至于那些箭,还有花灯,反正这些下人们会处理的。
她已经不再担心李长信的事情了。说来可笑,她的底牌,是老王妃,是她的继母。
老王妃找了一个冒牌货,留在王府里面。
而这,对李长欢来说,几乎是天大的惊喜。这意味着,她会成为真正的掌权人。
她想要“李长信”活,那就是活,想要他死,那就是死。即便是未来她的弟弟继位,成为了新的怀亲王。凭借着这个把柄,她也能拿捏所有人。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李长欢最是满意。
与意气风发的李长欢不同,李长信是失魂落魄地走出王府的大门的。
他现在一身奴仆的打扮,身上满是衰败之气,就连过路的人都不愿多看他两眼。
“没想到,我竟然回到了这里。”
看着白鹿书院的招牌,李长信深觉讽刺。
他在繁城,也是有很多好友的。甚至于还有韩子元这样的生死之交。
但是面对妹妹这件事,他不知道找谁。最终,竟然是想去找乔松柏、林暖暖。
这两个人,一个人能够谅解他,一个与他同落魄。或许只有这两个人,能够听他把这件事说完。
此时,正是白鹿书院的上课时间,整个学院里,颇有些安静。
李长信遇到的第一个人,却是谢广安。
谢广安没有认出李长信来,只是看到他一副下人的打扮,连忙招手,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搬黑板,给所有的学堂装上黑板。
“你找别人吧,我暂时……”李长信的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一样,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谢广安哪里会放过他,强拉着李长信的衣袖,逼着他跟自己去搬黑板。
体力劳动这件事,对于失意人,其实也是有用处的。就像李长信,前两块黑板的时候,他还能哀伤一下,李长欢到底怎么变了。
从第三块黑板开始,他就光想着干活了。
“行啊,兄弟,你这力气可以的。”
装了一上午的黑板,谢广安彻底没力气了,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李长信,这哥们,有力气的,是个好打手。
“啊?”李长信也是气喘吁吁的,他也不讲究了,直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汉。
而谢广安看到的,就是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怀……怀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