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就没有感情基础,非逼着他们在一起生活,能好得了吗?不但他们自己痛苦,还连累到了子女。爷爷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不被自己亲娘待见,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像庄城言吗?所以她看见我就烦。我明明父母双全,却没人管没人理的,像个野种似的长大,你觉得这样真好吗?!”说到最后一句话,庄洲的眼圈已经红了。
老爷子沉默了。
“有一段时间,我成天琢磨到哪里去弄炸药。我想把这座宅子都给炸飞了,我想让这宅子里的人都他妈见鬼去,这你知道吗?!”
老爷子大吃一惊。
庄洲冷笑,“你不知道。你也不想知道,你就知道让别人围着你转,只要听你的话你就高兴。你别说你是为儿孙好,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否则看见我爸妈把日子过成那样,你能没有一点儿触动?!”
老爷子气得拿拐杖打他。庄洲由着他打。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长时间了,他一直觉得他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在意了,但是现在说出来他却觉得有些伤疤无论什么时候翻出来都是伤疤,都会疼。
并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被时间治愈。
“你打吧,”庄洲抹了一把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只要你高兴,随便打。与其受你摆布,照着我爸妈的老路再活一遍,我还不如让你今天就打死算了。叫把你警卫员进来打吧,我知道你打不动。”
拐杖抽在庄洲的肩膀上,老爷子气得手都抖了,“你今天就是来气我的,是不是?”
“不是。”庄洲很认真地摇头,“我只是想告诉爷爷,我现在的生活非常、非常幸福。”
老爷子怔住,眼中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混账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庄洲很认真看着他,“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那种来自于家庭生活的满足感是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渴望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所以,爷爷,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它。”
“任何人,都不行。”
把这帮子闹腾人的晚辈都轰走之后,庄老爷子溜溜达达走到了屋后,在廊檐下的摇椅上坐了下来。
七伯把晚饭送过来的时候(这位老先生实在讨厌跟儿子和媳妇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因此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小院里吃),发现庄老爷子还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摇来晃去,手里捏着那根刚揍了孙子的拐杖,一脸沉思的表情。
七伯轻声咳嗽,提醒老爷子自己已经走过来了,“老爷,晚饭送过来了。”
庄老爷子没吭声。
七伯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架势,七伯也不敢站在那里继续催了。
半小时之后,七伯站在走廊一头悄悄探头看,老爷子还坐在那里愣神。
七伯有点儿坐不住了。老爷子已经是快七十的人了,大夫特别嘱咐过要有规律地安排生活,饥一顿饱一顿可是不行的。
七伯又咳嗽了一声,正想提醒他晚饭时间已经到了。就听老爷子在夜色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七,你见过老二找的那个孩子没有?”
七伯老老实实地点头,“见过。”当初听到三少爷跟他妈妈打电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后来每次去御景苑见两个人都笑嘻嘻的样子,又觉得两个男人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二少爷比任何时候笑容都多。他可不觉得那位鼻孔长在脑门上的艾米丽小姐能让他们二少的日子每一天都过的这么开心。
老爷子好奇地转头看着他,“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七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凌老师很厉害的,我听三少说他有好多作品得过奖,报纸上都夸他是最有才华的青年画家呢。”
老爷子挑挑眉,没有吭声。
七伯又说:“人也很和气,对三少很照顾。三少跟别的同学发生矛盾,他担心家里责怪三少,还特意送他回家。”
七伯停顿了一下,见老爷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就继续往外爆料。他知道的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三少在家里唠叨过的,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居然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凌老师把自己的积蓄,哦,就是他卖画攒下来的钱都拿出来设立了一个基金,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读书。这个基金现在是夫人在帮忙打理。夫人还说这孩子钱虽然不多,但是心眼很好,所以她也往里投了一部分钱。”
老爷子意味不明的轻轻哼了一声。
七伯又说:“我听说两边的家长也都见过面了。还搞过一次家庭活动,在二少那边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前段时间我过去给二少送东西,看见一院子的西府海棠都开花了,真是非常漂亮啊。”
老爷子沉默片刻,对七伯说:“我想见见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