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可以问得更细致点。”秦水树并没有就此绕开这个话题,“跟你住一个房间的那些人,曾经主动地欺负过你吗?”
莫希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可以选择点头或者摇头。”
他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所有人欺负你一个吗?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手帮忙吗?”
依旧点头。
“欺负过很多次吗?”
莫希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软刀子割肉般的提问,“是,他们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他们打我,我就狠狠地打回去;他们毁掉我的东西、抢走我的食物,在我的床铺上泼水,我就一样一样地报复回去。这难道不对吗?凭什么唯独我要小心翼翼,任人欺凌,我不懂什么谦让什么原谅,我要让所有欺负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我做得很对,至少,现在他们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招惹我了,不是吗?”
他急促地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
空气有些凝滞,秦水树终于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头顶,很轻很轻地拍了拍,“这是你的生存方式。”
“你……”他的声音发着抖,“为什么不骂我。”
“如果我们现在在一所普通的学校,我们都来自完整而美好的家庭,作为你的同学,那我有可能会指责你,会劝你不要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一个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人。”她的手就一直放在莫希的头上没有移开,“但是,我们并不处于这样一个环境里,我们没有疼爱我们的父母,没有公正温柔的老师,被伤害了也没有任何人会成为我们的依靠,不管多痛苦多压抑,都要靠自己挣扎着活下去。所以,我不会妄自评价你活下去的方式。”
她有感而发,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一种历经万事的沧桑,淡淡的悲哀像缠绕着头发的丝线,摸不清道不明。
秦水树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评判着她的每一个选择。所以,她向来习惯用语言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和观点,避免大家无谓的猜测和错误的解读。
也正因为如此,直到现在为止,她的行为在整个《梦中秀》的历史上,算不上优秀到独一无二。但是她有意无意间说出来的那些话,却给她蒙上了一层独特而又迷人的气质。因为《梦中秀》的特殊性质,她的那些话必然脱离了说教的意味,不会显得刻板,也不会让人厌烦。
所以,越发让人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说辞开始思考,真的是这样吗?这有道理吗?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站在这个角度去考虑吗?
这一个月多的直播以来,她说过许多给人猛然一击的话。但是因为考虑着节目的进度才只到了第二个世界,粉丝慢悠悠地剪着她的语录,想着至少要等到第二个世界结束再一起发出来。
这样的想法在看了这一天的直播后骤然改变。
“有翅膀就能飞翔吗”是秦水树最早批的粉丝之一,当秦水树温柔地安慰着烫伤的黎诗,说“别哭了,会没事的”的时候,她几乎就瞬间沦陷了。
公众人物各有各的性格,她最受不了又温柔又元气的那一款。
席君和走进借书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天,席君和事务繁忙,早已把这个深夜碰到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一看到她的侧脸,他用不着反应,脑海里自动闪现出她回过头跟他说“要注意休息哦”时的表情,带着一点调侃和关心。
秦水树远远地就听到了脚步声,立刻像只炸毛的猫,浑身绷紧,猛地转头望了过来,见到是他才惊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扬起笑脸,“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吧,比上次更晚呢,你真的没有参加《梦中秀》吗,虽然其他成员我都已经认识了,难道是隐藏嘉宾?”
“……真的不是。”
“或者你专值夜班?”
席君和微微皱眉,走近,掏出自己的名卡递到她面前。
秦水树坦然接过,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所以说贵公司真的考虑很不周到呢,难道不知道三个月内不能上网,不能跟外界联系有多么无聊吗?”
“现在知道了。”
她眨了眨眼,“难道往届的成员从来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席君和思索了片刻,解释道:“你们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各种电子设备,虽然不能联网,但是电影、电视剧,和电子书库都是齐全的。”他扫视了秦水树一眼,语气平淡,“大概现在很少有人喜欢看实体书吧。”
更何况还是以专业资料和历史政治为主的实体书。
“这样啊?”秦水树拿好自己挑出来的几本书,侧过身子,让席君和从她身边走过,跟着他的脚步在书架里缓慢穿行。
两道脚步声渐渐合在了一起,踏出整齐的节奏。
席君和挑选好自己要的资料,“好了,走吧。”
秦水树刷了卡,跟在他身侧往外走,抬头瞥了他一眼,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