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宋老夫人深深地被震了下,愣在当场,许久没有回神。
那是贺老将军与顾国公多年前定下的事情。贺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宋初昭的母亲。宋母也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宋初昭。
虽然宋初昭姓宋,但这门婚约,看的是贺家的面子,与宋诗闻无关的。
不巧了,宋初昭抢了宋老夫人挑好的孙婿,虽然她自己也不是非常乐意。
这根本不能怪她啊!
知道了这事,再听宋府下人这挑唆的酸气,感觉就微妙起来了。
尔等可真都是人才啊!
她原先还觉得那两位将士在边关鬼话听多了,描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多了点个人感**彩。
不想竟是真实的。
宋初昭心中翻转过许多想法,面上却不显,她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扫视妙儿,然后弯下腰,把鞋子穿好,重复了一句:“让你出去,没听见?”
妙儿腰弯得更低了,惶恐道:“奴婢是做了什么,又惹姑娘生气了?”
宋初昭长手一指:“我在休息,何人让你开的窗?你一下人,进我屋门如入无人之地,宋家下人就这样的规矩?口舌倒是挺多的。知道在军中,你这样的人,是要怎么处置吗?”
妙儿忙道:“奴婢是怕姑娘闷到了,才开的窗。”
宋初昭定了下,然后抬脚,步步朝她逼近。
二人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相距只有两步远,宋初昭才停下。
阴影罩在妙儿的身上。宋初昭伸出手,还未碰到她,妙儿萧瑟一抖,畏惧地喊了一声:“奴婢这就走!”随后脚步仓皇地往屋外退去。
妙儿走得急,似乎是真怕宋初昭动手打她,跑的时候,撞到了宋初昭的手。
“哐当”一声极轻的声响,宋初昭低头,发现自己一直带的玉佩,竟然掉了。
她稍怔,蹲下身将东西捡起。
只这么轻轻一摔,玉佩竟然裂做好几块,她拿在手心翻转查看。原来是系挂处的红色绳索被磨断,才掉了下来。
这东西不记得是谁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想要还给那人。没想到竟然坏了。
何意?
虽说她平素不信鬼神,但是不是该去找个寺庙拜拜?最近可走太多霉运了。
“娘!”
来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两手随意一揖,算是行过礼。不等对方应声,先一步坐到旁边的塌上,将半身重量都靠在中间的小桌上,对着旁边的妇人,连连喊道:“不妥,不妥,实在不妥!”
顾夫人捏着针,视线始终盯着手中的白帕,对他不做理会,不急不缓地将针线穿插过去。等顾四郎不再出声干嚎了,才问道:“哪里不妥?”
顾四郎叫她晾了阵,精神萎靡许多,听她开口,立即挺直腰背,说道:“娘!您怎能答应与那宋三娘的婚事呢?你不知她在边关长大,自幼不识礼数,京城众人都说她丑恶无比,专恣跋扈,你平日说管教归管教,你可不能害苦我啊!”
顾夫人语气依旧淡淡:“哪里来的众人?”
“就是众人啊!”顾四郎指着大门道,“我叫人出去打听,宋府的下人是这样说的。据说那宋三娘喜怒无常,性情暴戾,家中下人见着她多是避让,不敢上前。你叫她嫁进顾家,我看整个顾府都得翻天。”
顾夫人终于停了动作。
顾四郎以为她要听自己说了,深吸一口气,正要慷慨激昂地说上两句,顾夫人斜睨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然后将帕子举在半空,左左右右地看,末了满意点头。
顾四郎吐出一口气,向后倒在塌上,无奈喊了句:“娘,您对我上点心吧!”
顾夫人又问:“她何时回来的?”
“也就数日前吧!”顾四郎再次坐起,“娘你不知道吗?据说她回来以后……”
顾夫人显然是知道的,打断了他,说:“她才回来数日,见过她面的人都没有几个,怎么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关我何事?”顾四郎说,“总归我不想娶一个,比我能打的姑娘。”
顾夫人朝旁边伸出手,顾四郎会意,立即殷勤地将篮中的剪刀递了过去。拖着长音喊道:“娘~”
顾夫人这才说:“又不是给你定的亲事,你啰嗦什么?”
“纵然不是为我定的……”顾四郎高声说到一半,骤然卡住了,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道:“什么?!不是给我定的?那莫非是五弟?娘你怎么舍得啊!五弟可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啊!”
不远处传来两声努力压着的咳嗽,屋内二人一齐收声。白衣缓缓而至,停在门口。
“母亲,您叫我。”
这人面色有些苍白,因为多日养病气血不足。可是明眸秀眉,叫人过目难忘。与顾四郎略带些痞气的强势不同,周身都是种让人难生恶感的温润气质。
顾四郎已经挂上笑容,迎了上去,关切道:“五弟,你身体好些了吗?”
顾风简颔首:“已快好全了。”
顾夫人对着顾风简,声音都柔和了不少,示意他到面前来,问道:“娘与你说的事,你想过了吗?”
顾风简敛下眉目:“先见见人吧。”
顾夫人轻笑道:“我也是这样想。宋三娘是宋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的,想来不会是个坏孩子。你别听外边人胡传。”
顾四郎扯了扯嘴角,嘀咕道:“都是宋家,那我宁愿娶那二姑娘。诶,说起来,宋二与五弟倒是相称。听说也是一位喜好诗书的人,而且为人宽厚,素有贤名。”
顾夫人眉头一蹙,摇了摇头,说道:“宋二姑娘,不可以。”
顾四郎:“哪里不可以?”
顾夫人不想和儿子讲,只送去一个你太笨了的眼神。
顾风简在一旁坐下。他抬手理了下衣摆,腰间一块东西顺势滑了下去,他还未察觉,顾四郎眼尖,先行说道:“五弟,你东西掉了。是你的玉吗?”
顾风简便弯腰去捡,指尖尚未触及,眼前倏地一黑,整个人滑了下去。只来得及听见顾四郎在他耳边的一声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