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简:“师姐给我的。”
“你师姐?”顾国公气道,“她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顾风简扭头看去:“她为何不能来找我?”
顾夫人忙抢过话题,解释说:“你父亲不是要责问你的意思,他是关心你,怕你多想。只是冽水既然知道你的经历,不该再给你送这些东西的。她是你师姐,当晓得你憎恨福东来,也憎恨鬼神玄学。她可有与你说什么?”
顾国公知道自己怎么说怎么错,干脆闭嘴。他懊恼地按住额头,背过身去,面墙而立。
那道黄符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生怕顾风简还记得当年福东来的卦文,并信以当真。更怕有人在顾风简面前提及往事,蛊惑他遁入道门。
他都这样难过了,五郎要是亲耳听见那些狠毒谣言,该如何伤痛啊!他受不了的。
顾风简看了父亲的背景一眼,从那佝偻抖动的腰背里看出了一股颓丧,语气不由放缓,解释说:“师姐只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东西,随手赠我,让我拿去售卖。她也不喜福东来,不喜道士。”
“什么?”顾夫人迷茫道,“让你拿去售卖?”
顾风简点头说:“师姐送了宋三娘一大把,顺手也给了我一个。说是京城中有人重金求购。再不济,留在身边求个平安也好。这是她的心意。”
顾夫人再看向地上的黄符,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顾风简上前,将东西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重新放好。
顾风简多解释了两句:“手是今日在山上划的。小县主与宋三娘不慎掉进了一个土坑里,我与师姐去找她二人,为了赶路,抄了近道。少陵山上的枯木极为繁盛,还有不少荆棘。我没有注意,才变成这样。”
他说完,三人都沉默下来。
顾国公依旧对着墙面,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只能听见压抑的抽动鼻子的声音。
顾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是爱之深,越是难以冷静。
顾风简抬手作揖,告辞道:“若没其它的事,儿子先下去了。”
“五郎!”
顾国公猛地爆出厉喝一声,然后转过身来。
顾风简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靠近了一双满含热泪的眼睛。
顾国公大步朝他走近,抱住他说:“五郎,父亲不是要凶你,父亲只是怕你受人欺负。不是在对你生气,是对别人,是对自己!”
顾夫人在一旁用力点头。
顾五郎被他抱住,身形僵硬,无法动弹,只有睫毛飞快地颤了颤。
顾国公说:“我怎么那么不会说话?我想同你和颜悦色的,想心平气和地问问你今日为何不高兴,只是我偏偏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我一看见那黄符,担心你又记起福东来,心下恐慌又紧迫,才乱了分寸。你要相信,父亲会护着你,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出了什么变故,都会护着你。哪怕福东来还活着,再搬出些天花乱坠地东西,也不会再将他交给他!”
顾夫人跟着道:“你父亲在外就是这样的脾气,他面冷心热,你去问问四郎啊,他最懂的!”
顾国公抱着他,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顾风简与他紧紧依靠,觉得父亲的怀抱,比宋初昭的还是要宽阔暖和一点。只是已经不同记忆里那样坚如磐石不可摧毁,顾国公如今,坚强里透露着无法隐藏的害怕。
那种畏惧,那种弱点,是因为他。
……哦,不对,当初宋初昭抱他时,似乎用的是他的身体。
可她说的每一句话,的确都是真的。
顾风简抬高手臂,虚虚落在顾国公的背上。
对方抱得他更紧了。
顾国公声音沙哑:“我是你父亲啊!我要如何说才能让你明白,我是你父亲,我想做一个好父亲,不会再像当初那样无能……”
顾五郎安抚地说:“我知道。”
顾国公:“你不知道!你有事只晓得瞒着我!你受委屈也是自己受着!你误会我时都从来不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心底是憎恶着我这个父亲的!甚至不屑与我说话!”
顾风简:“……”这倒是……无法辩驳。
顾风简其实,一直能理解。当年的事情,换做是他,也未必能做得更好。只是理解与私心之间,有着一点相悖之处。也只有一点点。
那点不甘心,只要顾国公同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就能原谅。
或者说……
顾风简:“我其实没未怪过你。”只是希望你能再对我好罢了。
“更不是憎恶你。”只是不想输了感情,才刻意变得冷漠。
顾国公难过又自责,总能找到批判自己的理由:“那是为什么?为何我做父亲会如此不尽责,就是想不通你在想什么?”
顾风简:“我……”
好在这时管事端着一瓶伤药,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救了顾风简一命。
顾国公终于放开他,可依旧用一种顾风简无法抵挡的眼神看着他。
顾风简认真道:“我真的知道。往后……我有事,都同你说清楚。”
顾国公分明不信。
类似的假象,曾经出现过一次,但也只是假象而已。不定过几天又像今天一样变回去了。
他的五郎,好善变的。
顾风简:“……”可那真的不是我。
顾夫人提议说:“你手伤得这么严重,让你爹先给你上个药。”
顾国公神色顿变。在惊喜和冷漠之间不断切换,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
顾风简看了眼实际上已经结痂的手。
……上就上吧。
他大无畏地,挽起袖子,贡献出了自己的手,以供顾国公表达自己的父爱。
作者有话要说:顾国公:你等我,你等我再酝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