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燕煊闭了闭眼。
宫修贤他们回来的格外晚,两个人一路上拎着花灯从八岁讲到十八岁,从宫家当年的悲剧讲到如今师尊待他的好。
柳如庚听着听着,瞳孔暗淡了几分,但嘴上还是温柔小意地附和着,说“幸好被上仙救下了,不然真不知道要到哪才能见到你了。”
提起宫家,宫修贤便缄默起来,当年他父母被贼人所毒杀,只剩下他一个因为吃的少没有中毒太深活了下来。他为了报仇修炼,爬明光宗九百九十阶天梯,差点就死在半路上,那时,是羿宁救了他。
“别难过,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孤单了。”柳如庚的身体悄悄贴在了宫修贤身上,虽是夏末,风却已经凉了起来,两个人温热的体温靠在一处,连空气都仿佛燥暖了几分。
宫修贤有些感动,露出恬淡的笑意道:“如庚,我和师尊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了。”柳如庚原先曾是宫修贤的贴身小侍,后来宫修贤走了,柳如庚遭到了宫家管家的玷污,不得已只得来投奔宫修贤。
在云清山上,他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了。
“谢谢你,修贤。”柳如庚刻意地将花灯轻轻举起,映照出他颇有姿色的脸,此时正眼角含着泪花,一往情深地看着宫修贤。
宫修贤还未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柳如庚实在可怜。可看到那盏花灯却猛然记起来:“坏了,忘记给师尊带花灯了,如庚你先回去,我下山给师尊再买一个来。”
刚欲动身,却被柳如庚拉住了袖子,听到他说:“最近多雨路滑,别再走山路了。我这里有一盏多余的,先给师尊吧,何况今天能和你放过花灯,我已经很知足了。”他说的十分恳切,宫修贤忍不住心头软和下去道:“如庚,你真体贴,我替师尊多谢你了。”
柳如庚淡笑着,什么也没说。
天色被蒙上墨蓝色的幕布,稀稀点点的几个星子垂挂在这幕布上,底下立着的是一道水青色的影子,如同一幅静谧的画卷。
羿宁素来喜欢穿水青色。宫修贤一眼便看到了在山门前等候的羿宁,连忙跑到羿宁面前,有些担忧地说:“最近天冷,师尊怎么又穿这么少出来,等了多久了?”
羿宁听着他的话,表情有些松动,低低地说:“没多久。”也就从黄昏等到现在罢了。
“那就好,”宫修贤轻易信下,又柔声道:“夜市热闹,如庚非要多玩一会,就耽搁时间了。”
柳如庚听他这么一说,一副被气笑的模样,抓着宫修贤的胳膊打他道:“你还说,明明你也玩得很开心,是谁拉着我在猜谜摊上猜了半个时辰的谜语?”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打闹成一团,宫修贤并不排斥对方的接触,笑声冲进羿宁的耳膜,好刺耳。
他突然想回去休息了。
“对了,上仙,我们俩玩得太尽兴,把花灯的事情给忘记了。”柳如庚状似刚想起来一般,皱着眉头道:“你要不嫌弃,就把修贤给我买的花灯收下吧。”
羿宁往回走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身看向那盏花灯,艳粉的剪纸花样,里面一只红烛,已然快燃尽了。
确实很漂亮。羿宁抬眼看向宫修贤,对方似乎很期待他收下的模样,柳如庚带着盈盈的笑意提着那盏灯,站在宫修贤旁边。
“你留着吧,我不喜欢。”羿宁说不上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他只知道他不想要。他这算什么,妒妇一样的心情吗。羿宁觉得有点恶心。
宫修贤和柳如庚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宫修贤意识到师尊心情不好,立刻凑过去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累了。”羿宁神色淡淡,他不愿承认自己觉得那盏灯的烛光十分刺眼,柳如庚的笑容也很刺眼。
他转身快步离开了,心中烦闷得很,他现在不想看到他们两个。
玩的很尽兴,所以忘了他么。
看着羿宁离开,宫修贤怔怔地立着,旁边柳如庚低着头走了过来,语气像是十分自恼地说:“都怪我,不该玩那么久,惹上仙生气了。”
“怎么会怪你呢,是我不好。”宫修贤细声安慰道,又说:“没事的,师尊一向待我很好,明早和他道个歉就会没事了。”
他一直认为,羿宁离不开他,就像他也离不开羿宁那样。
柳如庚点点头,隐去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再厉害的上仙又如何,也没有他柳如庚的手段高明。等宫修贤离开,柳如庚缓缓地将那盏花灯挂在了殿前,他要羿宁每天都看着这灯,时时刻刻都记着今夜的事。
夜色渐深,羿宁独自坐在后山的悬崖上修炼,晚风吹拂,墨发飞扬,端的是谪仙一般的风姿。
他确实容貌要比柳如庚更清俊好看的,只是他不染红尘,分毫没有人间的烟火气。到底是太疏冷了,或许他该像柳如庚一样活泛些。
羿宁如此想,眉头却紧锁着。
可他不想变成别人的样子。
“喂,进来。”他听到悬崖下的山洞里传来一道低沉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