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气的都不行了,就不和他说话,曹刿不走,反而坐在了水边,抬头看着子清抓鱼,子清根本抓不上来,鱼苗苗太小了,“唰”一下就游走了,还摇头摆尾的示威。
子清弄得一头大汗,大秋日的,衣裳都湿透了,紧紧贴着脖领子,正抓的气愤,突然感觉有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领子,子清脖子比较敏感,再加上他本是个有危机意识的人,怎么可能让人碰自己的脖子,顿时吓了一跳,猛地挥手劈手打下。
“啪!”一声,曹刿连忙伸手一隔,笑着好:“看你抓鱼这么累,好心帮你擦汗,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子清看见曹刿还没走,肯定又是要戏耍自己,没有说话,转过头不理他,准备让曹刿知难而退。
曹刿还是不走,笑着说:“我告诉你,其实你要抓鱼,也不必抓这小苗苗,这么小抓了也吃不得,有大鱼你放着不住抓。”
子清听了,将信将疑的说:“哪里有大鱼?”
曹刿一直住在深山里,子清想着,恐怕抓鱼的经验,他比自己强得多。
曹刿则是笑眯眯的双手环胸,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他一高傲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真有一种士大夫的感觉。
就听曹刿笑着说:“这样罢,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便告诉你哪里有大鱼。”
子清说:“你一个中大夫,竟然欺负我一个小童,要不要脸?”
曹刿也不生气,摸着自己下巴,笑眯眯的说:“这就奇了怪的,我一个中大夫,不欺负你这小童,难不成还硬着头皮欺负上大夫去?不是自讨没趣么?”
子清一听,气的直跺脚,说:“你……你无赖!”
曹刿又说:“再说了,我本就年长于你,让你叫声好哥哥也不为过,你叫了就能交差,不叫我可走了,你自己慢慢抓小鱼苗去罢。”
曹刿说着,果断转身要走,子清连忙追了两步,说:“等等。”
曹刿说:“怎么?让我等等,找我欺负你呢?”
子清气的脸色都青了,说:“你当真能抓到大鱼?”
曹刿一笑,转过身来,抱臂说:“自然是真的,还能骗你不成?”
子清听着,脸色变了好几下,垂下头,嘴唇嗫嚅了好几下,低声说:“好……好……”
他说的声音太小了,曹刿只听到一个好字,但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说:“真是乖孩子,来,好哥哥教你怎么抓鱼。”
他说着,把官袍撩起来,掖在腰带上,把胳膊也撸起来,像模像样的。
吴纠等了好一会儿,就见子清抱着一个小坛子过来了,吴纠探头一看,好家伙,四五条活蹦乱跳的鲶鱼。
怪不得子清找不到大鱼,因为鲶鱼叫做土鲶,一般都生长在河沟沟边上,草丛中或者石头下面,白天藏起来,不会在水中游动,晚上才出现,所以子清那么抓鱼是抓不到了,曹刿把水边上的石头一拔开,顿时露出好几条大鲶鱼,子清就抓了几条不大不小的。
也怪不得易牙说这时水中没有可以理膳的鱼,鲶鱼很脏,清理就不好清理,山东这边,以鲤鱼鲜美,所以易牙做鱼腹藏羊肉的时候用的便是鲜美的鲤鱼,鲶鱼虽然刺儿少,但是肉质不嫩,不仅老,而且有土腥味儿,又不好打理,再加上土鲶的外形像是怪物,古时候都是河怪传说的原型,自然没人吃它。
吴纠看到土鲶,一瞬间却非常高兴,这不是做烤鱼的品种么,廉价、刺儿少,现代市面上很流行的那些烤清江鱼,其实都是鲶鱼的一种。
吴纠看到了鲶鱼,反而非常高兴,还夸赞了子清好几句,子清真是莫名其妙的,这些鱼如此丑陋,怎么公子还这么高兴?
吴纠抱着小坛子,还颇有些重量,笑着就往膳房走了,先准备收拾一下土鲶,然后做烤鱼吃。
易牙在搭建的简易膳房里,正在准备午膳,公孙隰朋竟然也在,吴纠进去的时候,公孙隰朋正在和易牙说话,看到吴纠满脸的惊讶,赶紧行礼,说:“公子。”
吴纠有些奇怪,怎么公孙隰朋跑过来了,不过看到他眼睛一亮,公孙隰朋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好似被算计了一样,当真有点不敢直视吴纠的眼睛,总觉得“虎虎生威”,好生可怕。
就听吴纠笑眯眯的说:“隰朋兄现在有空么?”
吴纠一直叫公孙隰朋是大司行,突然叫隰朋兄,这让公孙隰朋有些受宠若惊,说:“有空有空,公子何事请尽管吩咐。”
吴纠将大坛子,“匡!”一声往灶台上一放,笑着说:“不知隰朋兄刀工如何。”
刀工?
公孙隰朋是战场上的老手,刀工自然不必说了。
吴纠见他一脸懵懂,笑着说:“劳烦隰朋兄,帮忙杀鱼了!”
杀鱼?
是这样的,用公孙隰朋出神入化的刀工杀鱼,因为吴纠是最不喜欢处理鱼的,一方面是他真的不敢杀,以往都是买超市里已经宰好的,让他自己来吴纠真不敢,二来他也没什么经验,这鱼活蹦乱跳的,再来让公孙隰朋弄也省事儿。
公孙隰朋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当然不会拒绝,毕竟只是杀鱼这小小不言的事儿,当下把黑甲脱下来,换了便服,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帮忙杀鱼。
易牙看到吴纠弄来一堆土鲶,不由奇怪的说:“公子,这鱼土腥味太大,而且鄙陋肮脏,吃起来口感极差,公子怎么弄来这么多土鲶?”
吴纠笑着说:“不然,虽然它丑了点儿,但是只要烹饪方法得当,反而肉质鲜美。”
易牙理膳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出其右,但是也没想到什么理膳的方法,可以让土鲶的肉质变的鲜美。
易牙当然想不到,因为鲶鱼做烤鱼吃才味美,一来是因为土鲶的刺儿少,吃起来方便,适合懒人,二来是因为土鲶肉厚,吃的时候有一种大口吃肉的快感,三来是因为土鲶必须要重口味的炙烤,烤鱼的咸香咸辣等重口味的特点,完全可以掩盖住土鲶的土腥味儿,再加上炙烤,外焦里嫩,肉质不够鲜美的缺点也会被掩盖,若是用那种太好的鱼,反而被糟蹋了。
吴纠卖了个关子,在公孙隰朋杀鱼的时候,吴纠就把自己早在帐篷里调好的烤鱼佐料拿了出来,摆在灶台上,好几种佐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一共五条鱼,正好五个味道。
麻辣的、酸辣的、酱香的、咖喱的,还有宫保鸡丁味道的……
子清抓了多长时间的鱼,吴纠就挑了多长时间的作料,麻辣的和酸辣的还好说,虽然这年头没有辣椒,但是也有替代辣椒的辛辣味作料,而咖喱的就颇为费力了,咖喱没有现成的,需要用多种作料调配。
吴久以前自己做过咖喱,只不过这年代和现代的作料并不一样,调出来的口味也有偏差,所以调配了半天才调配出来。
最后一个宫保鸡丁味道的,纯属就是吴纠用来凑数的……
公孙隰朋杀好了鱼,吴纠在上面划了花刀,然后将五种佐料,分别涂在五条鱼上,仔仔细细的里里外外的涂好,腌一会儿入味儿,然后让人准备烧油。
从商周开始,贵族用油的水准已经大幅度提高了,虽然在百姓中根本没有用油的意识,但是贵族之中,不同的油还用在不同的季节,例如猪油牛油鹿油,还有菜油。
吴纠把大锅倒了油,先将五条鱼分别放入锅中炸一下,这也算是偷懒的做法了,鱼皮瞬间变得焦香四溢,然后将鱼捞出来,放在准备好的烤盘上。
五个大烤盘,放上五条鱼,很快五条鱼就在烤盘上滋滋作响,烤的那是一个外焦里嫩,再加上香料的味道,一瞬间香味全都被炙烤逼了出来,顿时喷香的没话说,被风一吹散不掉,反而传的更远。
吴纠等了一会儿,又把烤鱼必不可少的菜加了进去,正好给烤鱼翻个面,然后将蘑菇一类的烤鱼底菜扑在下面,瞬间菜香味儿,还有蘑菇被铁板炙烤特有的香味儿,也瞬间被逼了出来。
简易的膳房里香气四溢,旁边的膳夫们都啧啧称奇,很快膳房里的香味儿就憋不住了,一下传了出去,连齐侯的帐子里都闻到了饭香味儿,不由起身出来看看,他还以为是易牙又在想着法子的做饭。
齐侯走出来,顺着香味儿准备去看看,一走进膳房,就看到吴纠一身亮紫色的绢丝衣裳,卷起袖子,将下摆掖在腰带上,这动作本身不雅观,但是吴纠做起来,却意外的不难看。
不止不难看,绢丝的衣裳太滑,吴纠因为正在给一条鱼翻身,一只肩膀上的绢丝衣裳突然滑了下来,就挂在手臂弯儿上,那风姿真是……
一句话道不明白。
齐侯走进来,旁边的膳夫都在忙碌着,竟然一时间没发现,反而是吴纠感觉自己脑后勺要被人盯穿了,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齐侯进来了,连忙把自己的下摆从腰带里抽出来,又把袖子放下来,这才看到衣裳滑到了臂弯,赶紧拉上来穿好,拱手说:“拜见君上。”
吴纠这么一说,其他人才醒过梦来赶紧参见齐侯。
齐侯摆了摆手,说:“都不必拘礼了,这是在做什么,还真是香。”
吴纠说:“回君上,是烤鱼。”
齐侯笑了一声,说:“烤鱼?孤也吃过烤鱼,但不是你这个味道。”
齐侯自然吃过很多烤鱼,他逃亡的时候,有的时候就是吃烤鱼,但是都是打上来的鱼,直接上火烤一烤,若是没有盐,就什么都不涂,那怎么可能好吃?
齐侯吃过最好吃的鱼,莫过于易牙做的那个鱼腹藏羊肉,从不知道烤鱼还能这么香的。
齐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尝尝,笑着说:“能吃了么?”
吴纠见齐侯的脾气好了一些,不由松了口气,看起来齐侯也是个吃货,有美食吃心情就好。
吴纠连忙说:“已然要烤好了,请君上移步,纠这就把美味呈上。”
齐侯转身出去,吴纠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帮忙把鱼抬出去,烤鱼不必从铁板上拿下来,反而是继续加热着好吃。
齐侯没有回到帐子里,而是让人把烤鱼直接摆在了水边,水的那一头是鲁军,烤鱼的香味异常浓烈霸道,直接顺着风就飘了过去,闻得清清楚楚。
鲁军一个个正在拔军姿,齐侯却把烤鱼摆在这里准备吃午膳,对面的鲁军刚开始开能支撑住,后来竟然有点撑不住了,队形都凌乱了,庆父从幕府中冲出来呵斥,这才制止住凌乱的鲁国方队。
齐侯这叫一个得意,五条鱼就把铁铮铮的方队弄得乱七八糟,看的齐侯心情舒畅,也忘了早上被王女甩了一脸难堪的事情,心情大好的说:“二哥请坐。”
吴纠在席上坐下来,五条烤鱼一字摆开,每一条烤鱼都颇有特色,烤鱼焦香,上面还铺着各种红红绿绿的东西,厚厚一层,乍一看犹如春花烂漫,颜色绚烂漂亮。
齐侯用筷箸轻轻拨开上面翘的红红绿绿的菜,夹了一块鱼肉,鱼皮焦香,韧道儿十足,鱼肉肥而嫩,还没有刺,入口有一种炙烤独特的香气,香味一如闻到的那般霸气,咸香麻辣,口味极重,却保留了鱼的鲜味儿,土腥味和鱼肉的问题都被完全掩盖,齐侯根本没吃出是土鲶。
齐侯吃了一块,当真惊艳,因着吴纠也考虑到了齐侯的口味,用美食拍马屁自然要投其所好,烤鱼的口味正好符合齐侯的味觉。
连吃了三筷鱼之后,齐侯还惊讶的发现,这鱼腹下面,竟然还有一层菜,品种颇多,眼花缭乱的。
齐侯夹了一块蘑菇,蘑菇包含着麻辣的汤汁,因为垫在鱼下面,被铁板烤的一面焦香,一面滑嫩,吸足了鱼肉的鲜香和汤底的麻辣,入口烫的齐侯一哆嗦,但是味道却立刻晕开,说不出来的过瘾。
吴纠很有眼力的送来一碗白米饭,还有一叠切成菱形的小饼子,烤鱼就着米饭,再将薄饼放在铁板的汤汁上一烫,齐侯真是惊讶万分,不知世上的鱼竟然能有如此的美味。
齐侯吃的高兴,一连吃了好几口,然后才去转战旁边的鱼,酸辣的齐侯也颇为喜欢,毕竟他喜欢吃酸口,再往后是酱香的,没有辣味儿,似乎差点霸道,齐侯为人霸道,口味也相当霸道,看起来更中意前面带辣味的。
再看第四条鱼,上面也有红红绿绿的菜,但是竟然整条鱼上盖着一层金灿灿的“棉被”,不知是什么东西,齐侯可从没见过这颜色的酱料。
齐侯说:“这黄岑岑的酱料是什么名堂?”
吴纠笑着说:“这是咖喱口味。”
“咖喱?”
齐侯从未听说过,试探的夹了一筷子尝尝,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直窜而来,真说不好是什么味道,咖喱的味道虽然不麻,也不是太辣,但是非常厚重,有一种绵长悠远的感觉,里面的加菜也统统变成了咖喱味道,实在又奇怪,又新鲜,而且味道不赖。
咖喱的味道也很冲,齐侯对这个味道看起来也很喜欢,最后就是吴纠做的奇奇怪怪宫保鸡丁味,不是纯正的川式做法,里面还加入了很多石蜜,是那种改良版甜口的做法。
一口下嘴,鱼肉先是咸辣,然后是酸甜,味道奇怪的厉害,但是竟然意外的好吃。
五条鱼的味道,齐侯都喜欢,而且喜欢得不得了,命人端酒来,在河边摆了席子,让吴纠一并坐下来吃饭,吴纠还抱着小荻儿,小荻儿也喜欢辣的,最喜欢麻辣味道的,可是吃多了小嘴巴都要肿飞起来,只好委委屈屈的吃了酱香的,还不小心喝了一口果酒,险些“咕咚”一声醉过去,最后趴在吴纠的腿上沉沉睡去了。
齐侯带着众位大夫们在河对岸,饮酒吃鱼,烤鱼的味道飘香四溢,河对岸的士兵苦苦站方队,时间长了怎么受得了,齐侯还没吃完第二条鱼,鲁国士兵第二次骚乱都开始了,很快庆父又出来责骂。
等到吃第四条鱼的时候,士兵们再也忍不住,肚子饿了实在想要吃饭,庆父只好命士兵撤退回去吃饭。
因为齐侯这天用五条烤鱼,狠狠锉了鲁国的威风,所以心情大好,也就没有计较王姬的托大。
齐侯吃的意犹未尽,特别中意烤鱼,晚上还想吃烤鱼,又不好说,幸亏吴纠有眼力健儿,不然齐侯非要馋死。
一天就这么吃吃喝喝的度过,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很快就安歇了,二日晨起,吴纠本觉得今日公主总该跟着大家上路了吧?
结果齐侯和吴纠带着众位大夫,在时水边兀立了半个时辰之久,齐侯的脸色都黑的像烤过鱼的锅底一般,这才看见有轺车遥遥行驶而来。
然而近到眼前,这才看到轺车上并非是公主王姬,而是一个婢女,婢女跳下轺车,说:“拜见齐侯。”
齐侯看见只有一个婢女,脸色立刻更黑了,说:“说罢,今日王女又怎么了?”
婢女战战兢兢的说:“回……回齐公,公主说……说今日风沙太大,公主被风沙眯了眼睛,怕……怕犯咳嗽病,所以……所以今日不能上路了,明日再说。”
齐侯冷冷一笑,说:“公主犯的恐怕不是咳嗽病,是娇贵的病罢!”
他说完,冷冷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了。
齐侯一生气,这二日也让吴纠做的烤鱼吃,虽然时水中不缺这种泥沟沟儿的土鲶,但是吴纠真怕他吃多了烤鱼上火,本身一肚子火,再加上公主拱的火儿,怕是没地方撒了。
果然,齐侯连着两日,四顿吃了烤鱼,再加上秋日天干物燥,第三日一早起来,便上火了,嘴角起了一个大泡,又疼又涨,还发痒。
吴纠今天早上,都不着急起床了,抱着小荻儿当抱枕,赖在床上,蹭着小荻儿肉肉的小肚子,把小荻儿痒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子清一进来,还以为吴纠把小荻儿欺负哭了。
子清伺候吴纠穿衣裳,吴纠动作不紧不慢,说:“慢点儿也没关系,反正今日也走不了,公主不想去临淄城,肯定要再找着辙的称病。”
吴纠还没穿好衣服,就听到有人来传话说,公主今天果然又病了,不能上路,这回不是嫌弃风沙大了,也不是吹的伤寒了,而是公主不小心崴了脚,不能上路。
吴纠一听,找辙,果然又在找辙,一遍又一遍的调戏齐侯的忍耐力,公主就算真的脚崴了,可是她是金枝玉叶,一路坐缁车,车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根本不需要走路,怎么可能因为脚崴了就不上路。
吴纠听了不以为意,反正自己不着急,只要不让他和公主独处,公主爱怎么样都随便。
吴纠穿好衣服,就看到寺人走了进来,说:“公子,君上有请。”
吴纠不知齐侯请自己去干什么,但是多半是因为公主的事情,在这时水之畔,没有旁的事情了。
吴纠赶紧招呼子清洗漱,套了外袍,就赶紧去齐侯的营帐了,不过齐侯没有在营帐里,而是在幕府中。
吴纠走到门口,让寺人通传,很快走了进去,齐侯脸色很难看,坐在席上,一身黑色的朝袍,非常威严,衬托着高大挺拔的身子,后背笔直,坐下来之后黑色的朝袍竟然掩饰不住他腿部张弛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力量的线条。
不过吴纠没有注意齐侯是多么高大伟岸,一走进去,吴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齐侯,第一眼就看到了齐侯嘴角上那个大泡,好像含了一只茄子似的,又像是唐朝的美人儿,嘴边点的两点黄豆大小的面厣似的,而齐侯只点了一边儿,看起来怪异的紧。
吴纠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知道齐侯肯定是食火,再加上脸色不好,恐怕是黑心作坊做的炮仗,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儿,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吴纠走进去,给齐侯作礼,齐侯淡淡的说:“二哥可知,孤招二哥来,所谓何事?”
吴纠只是恭敬的说:“纠不敢妄自揣度君上之意。”
齐侯听着他说的这么好听,“呵”的冷笑了一声,说:“王女今儿又不上路了。”
吴纠心想,这个消息,自己已经听说了,而且在意料之间,王姬从一开始就在难为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吴纠没有赴约,或者是王姬根本不想嫁给公子无亏。
按理来说,公子无亏样貌好,又是长子,他的母亲是长卫姬,不,现在应该已经简称为卫姬了,因为少卫姬已经被遣送回卫国,母亲身份高贵,虽然还没有被封为夫人,但是齐侯现在也没有正夫人,所以公子无亏算不得庶子,不知哪一日就会被扶正。
而且公子无亏很有建树,交友遍天下,恨不得哪个国家都有与他交好的士大夫,因着这些,公子无亏应该是个潜力股,要不是他今年才二七年纪,恐怕想要嫁给公子无亏的诸国国女,都要排队说亲才是。
吴纠想不通,王姬为什么不想嫁给公子无亏,难不成还真是因为自己的事儿?吴纠这个身体,已经三十岁了,虽然对于男人来说,三十岁不算老,刚刚进入而立,正是彰显大包袱的年纪,纵观历史,秦皇汉武,哪个不是在而立之年才开创巅峰之路的,但是吴纠真的不觉得,自己这个准大叔,魅力这么大。
吴纠默默的没说话,就听齐侯又有后话,继续冷冷的说:“公主说了,若要今日上路也不是不可,然……”
他又顿了顿,仿佛是一把钝刀,卡在吴纠脖子上,让吴纠感觉到了一种悄然的杀气,偏生不给个痛快,要一刀一刀刮下去。
齐侯继续说:“然则,公主的脚崴了不能走路,也不能蹬车,若是要走,说是必须让二哥,亲自背公主上车。”
吴纠一听,这王姬分明是难为自己,虽然这个年代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说法,也没有女子不能出门不能见人的说法,但是王姬终究马上就要嫁给公子无亏了,那是吴纠的侄媳妇,吴纠若是背着王姬,定然会落旁人口舌。
齐侯说完,凉凉的说:“二哥意下如何啊?”
吴纠低头想了想,说:“恐怕是王姬童心未泯,一时顽笑罢了。”
齐侯“呵呵”笑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自己掌心的老茧,说:“王姬顽性可是大了,一天两天,孤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是周国来的王女,理应照顾,但是今儿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么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二哥可有法子?”
吴纠听了半天,齐侯就是软硬兼施的让自己想办法,于是拱手说:“办法自然有,而且只需要君上的一句话。”
“哦?”
齐侯眯了眯眼睛,说:“什么话?”
很快吴纠就从幕府中大步走出来,齐侯口谕,让吴纠带曹刿,过时水传一句话。
其实吴纠也在想,为什么齐侯选择让自己带曹刿去?按理说,若是身材高大,巍峨气势,当选公孙隰朋,公孙隰朋虽然不是黝黑脸,但是一身古铜色皮肤,看起来英武帅气,十足的硬汉形象,还是齐国大司行,一拉出去特别有面子,名头响铮铮的。
若不是公孙隰朋,也该选召忽,召忽看起来虽然是个白面书生,身材也纤细并不英武,但是召忽名头响亮,少年时期便已名动诸国。
而却选择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名头的曹刿,曹刿身为中大夫,官阶也不高,面相虽然硬朗高大,但是没有公孙隰朋冷着脸瞪着眼睛的时候凶,面容中还透出几分文人气质。
其实吴纠不知道,因为齐侯是重生的,当年长勺兵败,鲁国会盟,都是鲁公仗着有曹刿这个人才,肆无忌惮的给自己羞辱难堪,虽然如今根本没有什么长勺兵败,也还没有鲁国会盟,曹刿已经是齐国大夫,根本不可能给他难堪,但是齐侯可是个小心眼儿,一直“怀恨在心”,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机会,自然要和鲁国炫耀炫耀曹刿。
虽然这个“炫耀”只有齐侯一个人看得爽,鲁国人根本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认识谁是曹刿。
吴纠很快就带上曹刿,别看曹刿平日里有些高傲,还有些散漫不羁,但是正事儿上从来不掉链子。
曹刿很快穿戴整齐,手捧吴纠的宝剑,当先跃上轺车,然后再请吴纠上车,三辆轺车护送吴纠的轺车快速往时水而去,很快就到了水边,准备渡水。
王姬听说吴纠过来了,顿时高兴起来,连忙从营帐中跑出来,果然遥遥的就看到了吴纠,吴纠一身紫色绢丝衣裳,在秋高气爽的日光之下,柔软的外袍随风而动,显得仿佛仙人一般。
王姬高兴的跑出来,庆父也出来看“热闹”,其实王姬不愿意嫁过去,还是庆父搞的鬼。
鲁公本身就不愿撮合这个婚事儿,毕竟自己身为主婚诸侯,但是根本毫无利益,王女一嫁入齐国,反而增加了齐国的国力,所以鲁公特意命自己的庶长兄庆父过来捣乱。
王姬第一天见到吴纠还非常高兴,当年晚上吴纠没有赴约,这让王姬非常失落。
王姬可是王女,性子高傲一些也是正常的,于是便闷闷不乐,这个时候庆父就找到了机会,想要搅合这个婚事,偷偷的和王姬说公子无亏根本是个庶子,就算是长子,也没什么用。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庆父心里也是熬得像糊了锅一样,庶长子没用,庆父比旁人体会的都清楚。
王姬一听,之前百般说好的公子无亏,竟然这般无用,顿时就不想嫁了,又对吴纠念念不忘。
庆父又挑拨公主,说吴纠也没什么好,听说吴纠会逢场作戏,而且喜欢男色,齐侯突然对吴纠那么好,不杀争位的吴纠,还给他做特使,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暧昧。
王姬吓了一跳,吴纠竟然好男色,这样一来,她不喜欢公子无亏,又对吴纠的想法改变了,自然找着岔子的拖延上路时机。
庆父的目的达到了,正高兴着,没想到吴纠来了,本身还要出来看看,吴纠是怎么被公主羞辱的。
结果庆父一出来,就看到了吴纠一身紫袍,面色高傲,没有半分苦恼之色,轺车缓缓在大帐前面停下,吴纠也不下车,只是略微一拱手,说:“鲁国特使有礼,纠特奉寡君之命,前来传话。”
王姬看到吴纠,真是又爱又恨,爱吴纠的颜色,真是令她魂牵梦绕的,但是又恨吴纠竟然好男色,若不是这样,吴纠怎么不早来提亲?
王姬看着吴纠,说:“纠哥哥可是来背我上路的?”
吴纠笑了一声,说:“公主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王姬一听,傻眼了?不是因为自己不上路,所以齐侯已经打算妥协了么?不然吴纠过来干什么。
吴纠说:“纠此行过时水,只为传寡君的一句话。”
庆父看着吴纠,说:“不知齐公是什么意思?”
吴纠轻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庆父和王姬,冷冷的说:“寡君说,公主既然看不起齐国,不想嫁到齐国,那便不嫁。”
他说着,众人顿时都蒙了,王姬看了一眼庆父,庆父都不知道该看谁,吴纠这句话很有威严,说的干脆利索,颇有几分森然。
吴纠说罢,也不拖泥带水,利索的拱手说:“话已带到,告辞了!”
他说着,招手说:“回程。”
很快轺车又发出“粼粼”的车轮声,快速的朝着时水而去,别说王姬懵了,就连老谋深算的庆父也蒙了,顿时大眼瞪小眼儿,谁都没想到,齐侯竟然说出这么撕破脸皮的话,一瞬间大家脸上都没有光儿,实在难堪。
王姬听了,感觉自尊心受创,跺脚说:“好啊!那便不嫁了!”
吴纠听着王姬在后背的吼声,可没有停下来,很快渡水回去了,并没当回事,果然当天下午,刚刚用过午膳,就看到几辆轺车护送着一个轺车,粼粼而来,确是王女的车驾。
王姬被人护送着渡过时水,脸色难看的厉害,但是似乎没辙的样子,黑着脸上了缁车,一句话都没说。
吴纠的目的是达到了,他知道王姬就是小性子,被娇惯坏了,嫁与不嫁,这年代虽然女子有自己做主的机会,毕竟春秋时代还充斥着一些母系氏族的表现,并不是后人想象的那么包办婚姻,一方面除了各国联姻,另外一方面,女子说话也颇有分量。
若是王姬宁死不嫁,也是要在周国之内调谐的事情,已经到了齐鲁边境,王姬再说不嫁,最难看的不是娶不到老婆的齐国,而是嫁不出去女儿,出尔反尔的周天子。
所以王姬发脾气是发脾气,但是绝对不可能不嫁,庆父还要哄着她嫁,毕竟真出了事儿,鲁国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周天子没面子,还不要找主婚人的岔子?
王姬上了车,别以为她上了路就能消停了,下午上车,没有走一个时辰,就叫人停车,非要休息,说缁车颠簸,身子吃不消了。
王姬下来车子休息,身边一个寺人捧着果盘子,正用小匕喂着王姬吃水果,王姬还要寺人给她捶腿捏肩膀。
王姬不走,齐侯脸色很难看,毕竟嘴角还长着大泡,吴纠就下来查看情况,一下来便看到了悠哉吃水果的王姬,身边还有一个寺人。
那寺人长得红唇齿白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过身材倒是不矮,跪在地上,一边说好听的,一边给王姬捏肩膀,仿佛特别受宠,而王姬的宫女都站在身后,似乎没有太贴心的宫女。
按理来说,公主王女身边,应该大多是宫女伺候,寺人虽然的确是阉人,但是没出嫁的女子还是需要避嫌的,也不方便。
公主身边却有个亲近的寺人,而没有亲近的宫女,吴纠觉得实在有些奇怪。
吴纠找了几个宫女打听,宫女告诉吴纠,那个寺人是公主非常宠爱的近臣,尤其是在这一年,尤其宠爱,寺人本身是个圉人,在周礼中记载,圉人是掌管养马的官员,其实管夷吾在没有名声之前,也是个养马的圉人。
这个圉人生的好看,公主在雩祭的时候看到了他,觉得他面相好看,便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来这个圉人竟然主动做了寺人,伺候在公主身边,这个圉人比任何一个宫女都要懂得讨公主喜欢。
听说王姬夜里睡觉,绝对不要旁人守夜,只有这个圉人守夜,王姬才睡得着,睡得香。
吴纠听着,觉得有些神奇,一个男人,竟然能自愿去做寺人伺候公主?这心情吴纠恐怕是体会不了的。
公主休息了半个时辰,上路之后又一个时辰,竟然又停下来了,吴纠看着同车的齐侯,脸色黑的仿佛是雷公,不由偷偷捏了把汗,赶紧说:“君上,纠去查看一下。”
齐侯没说话,显然已经要被王姬折腾死了,摆了摆手,示意吴纠去。
吴纠连忙下了车,子清就迎上来,吴纠说:“什么事情?又停下来了。”
旁边的召忽插嘴说:“听说王女身子弱,禁不起颠簸,吐了。”
吐了?
吴纠心想,原来王姬也晕车?
吴纠还以为王姬这回又是捣乱,于是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