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娇笑着,吴纠连忙先伸手推掉了挂着自己脖子的宣姜,又把扒着自己腰上的少卫姬也抠下来。吴纠面色有些僵硬,所幸房间很黑,根本看不清楚吴纠的脸色。
宣姜被吴纠扒下来,娇嗔的又要伸手去搂吴纠的脖颈,说:“怎么,弟弟是嫌弃姊姊年老朱黄了么?看不上姊姊?”
少卫姬也绕到了吴纠正面,一步步贴上去,笑着说:“公子,妾伺候公子呀?”
吴纠赶紧往后退,和她们拉开距离,一个是公子纠原身的姐姐,虽然因着公子纠这个身份,定然不是什么亲姐姐,但是年纪这么大的,吴纠也不喜欢,吴纠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小鸟依人的。
宣姜这手腕这么辣,年纪这么大,都不符合吴纠的审美观,就算是美人计也没戳到点上。
另外一个则是齐侯的女人,还是齐侯休掉的女人,少卫姬会装嗲,要不然怎么能从宫女升成妾夫人?
但是吴纠不喜欢装嗲的,因为会掉一身鸡皮疙瘩,就连平时齐侯说几句温柔似水的贴心话,吴纠都会掉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扭着水蛇腰撒娇的。
而且吴纠不知为什么这么天黑自己还眼尖,少卫姬恐怕也是年纪不小的缘故,她一扭腰,半透明的小衫子竟然能透出她腰上松弛的皱纹,一扭就一圈一圈儿的皱起来,相当辣眼睛。
吴纠硬着头皮赶紧往后退,那两个人便往前追,一瞬间三个人就退进了内室中,内室中点着烛火,因此众人的视线一下就明亮起来,吴纠差点直接捂眼睛,因为在光线下更加辣眼睛。
宣姜和少卫姬则是殷勤备至的继续往前“推进”,仿佛直接要一波带走似的,吴纠“嘭”的一声已经退到了榻边上,实在退无可退了。
宣姜笑着说:“弟弟的衣裳湿了,姊姊帮你脱下来,可好?”
吴纠干笑了一声,“啪!”一声抓住了宣姜伸过来的手,很机智的说:“怎么能有劳姊姊做这种粗活儿?”
他说着,宣姜娇笑了一声,想要顺势往他身上倒,不过吴纠没接着,宣姜就直接倒在了榻上,虽然一愣,但是反映还挺快,侧卧在榻上,摆了个妩媚的姿势,伸出自己的大长腿比划着。
吴纠直想扶额,又怕那边的少卫姬偷袭,在少卫姬扑上来之前,连忙说:“两位佳人深夜拜访,恐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罢?”
他这一说话,宣姜和少卫姬竟然都吓了一跳,还对视了一眼,少卫姬似乎没什么主见,都要看宣姜的,宣姜则是嘻嘻一笑,说:“弟弟说的什么事儿?姊姊怎么不知?来嘛,**苦短,弟弟何故推三阻四的,莫不是姊姊不够漂亮?”
吴纠心想,答对了给你加一百分!
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这样嘛,纠这个人对佳人,喜欢先礼……而后兵。”
宣姜咯咯一笑,又把自己的大长腿来回来去的伸,差点晃瞎了吴纠的眼睛,娇俏的说:“怎么礼?怎么……兵呀?”
吴纠咳嗽了一声,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不要去吐槽宣姜,笑着说:“两位姊姊说明来意,咱们合得来,纠怎么敢辜负两位姊姊的一番美意,若是真的合不来,那恐怕只能兵了?”
吴纠一说“两位姊姊”完全是因为顺口,结果少卫姬脸色就不好了,因为少卫姬真的不是“姊姊”,她是齐侯的女人,虽然儿子都十四岁了,但是她真的没有比吴纠大,被喊姐姐当然不开心,但是也没说话。
吴纠看着少卫姬那脸色才明白刚才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儿,但是他真的是下意识的,因为少卫姬保养的还没宣讲好,果然宣姜在卫国是养尊处优的国母,而少卫姬只是一个争破脑袋也挣不上正夫人的妾夫人,待遇是不一样的。
宣姜一听,幽幽一笑,立刻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笑着说:“弟弟好谨慎呢。”
吴纠说:“谨慎些好,因为只有谨慎,才不会唐突了佳人,不是么?”
这两个人深夜来此的确有目的,不然齐国的队伍过来,齐侯坐镇,哪轮得到对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特使”使用美人计呢?
吴纠看的透彻,若自己真是好色之人,一拍脑袋直接坏了事儿,那就惨了。
宣姜见自己和少卫姬没办法对吴纠使用美人计,只好坐下来,笑着说:“今日来见弟弟,的确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儿,非弟弟莫属,其他人都做不好。”
吴纠笑着说:“姊姊太抬爱纠了,纠可并非是那种能个儿人。”
宣姜见吴纠还没听就推辞,对自己戴的高帽子完全不受用,只好硬着头皮干笑说:“事儿是这样的……”
她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个红白相间的小石头,轻轻放在榻上,在烛火的照耀下,那小石头还挺好看。
吴纠狐疑的看了一眼那石头,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硫磺的味道,很淡很淡,因为吴纠天生嗅觉和味觉灵敏,所以能若隐若现的闻到。
宣姜见吴纠露出狐疑之色,笑着说:“弟弟,你知这是什么?”
吴纠摇头,宣姜娇笑说:“弟弟好嫩呀,这都没见过?这叫……鹤顶红。”
吴纠一听,心想宣姜过来色诱自己,竟然还带着砒霜?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鹤顶红其实就是古代没有经过加工的砒霜,是砒霜的原料红信石,因为红信石白中有红,仿佛是仙鹤头的头冠,古人又雅致,因此起名鹤顶红,虽然鹤顶红是砒霜的原料,那是依然致死,而且用量很少就会致死。
不过鹤顶红这种毒药,在古代的确是能被银针试出来的,因为红信石没有经过加工提炼,开采出来的时候都会带有硫,如果质量不好,也会有轻微的硫磺味道,所以方才吴纠闻到的,并不是错觉。
银针遇到硫化物会产生硫化银,包裹在银针上,虽然古人不知是什么化学反应,但是也学会了用银针试毒的办法。
银针试毒这个办法,除了对付鹤顶红,其实是没有什么作用的,而且在现代技术成熟之后,硫化物被提纯干净,银针也无法对付砒霜了。
不过古代用毒很有限,一般银针就够了。
宣姜笑着说:“弟弟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么?”
吴纠笑了一声,说:“肯定不是叫我吃的,若是让我吃的,姊姊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宣姜娇笑说:“弟弟好聪明,那就告诉弟弟罢!这是叫弟弟,给齐侯吃的!”
宣姜一说,吴纠后背竟然出了一点点的冷汗,心说宣姜也够狠的,竟然是给齐侯吃的。
这么一想,吴纠就端端的全想通了,定然是方才宴席上,卫侯试探了齐侯联手攻打周朝的意思,结果被齐侯拒绝了,这样一来,卫侯心里不痛快,另外一方面,也是怕齐侯走漏了风声,攻打其他国家走漏了风声顶多就是打不成架,但是攻打周朝走漏了风声,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或许周朝会随便指派几个国家,联合起来打卫国,其他国家受命之后,那便不是侵略,而是名正言顺的合法讨伐行为,众国何乐不为呢?
卫侯没想到齐侯会拒绝,毕竟卫国和齐国两国密不可分,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但是齐侯一口就给回绝了,这让卫侯很没面子,也让卫侯感觉到了危机。
这样一来,卫侯就想弄死齐侯以绝后患,毕竟齐侯现在在卫宫里,没有比这个时机更好的时机了。
但是卫国人不能杀齐侯,若是被人发现,定然被齐国和其他国家的“正义之师”讨伐,所以卫侯就想到了让吴纠来给齐侯下毒这个方法。
吴纠眼睛轻轻的波动了一下,笑了一声说:“姐姐怎知,纠最合适?”
宣姜一笑,说:“因为姊姊知道,你是齐侯的哥哥,襄公去世之后,本应由你来继承齐国大统,而那小白,竟然不分长幼,不尊礼数,挤兑了弟弟,如今机会正好,只要弟弟能将这个,刮下一点点粉末,放在他的饮食之中,弟弟就能继承齐国大统,到时候我儿也会帮助弟弟兴兵回齐,风风光光的继位。”
宣姜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是本身的公子纠,恐怕已经心动了,然而吴纠并没有这份心思,只是为难的说:“可是……纠的身份……恐怕姊姊也听说了罢?”
吴纠隐晦的一问,本身想试探一下宣姜,没想到宣姜竟然真的上钩了,连忙说:“弟弟的身份怎么了?谁敢说什么?就算弟弟当真不是齐国人,那也没什么,到时候就算弟弟想把齐国改姓换氏,也随弟弟高兴罢了。”
吴纠一听,简直太好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是齐僖公的儿子,鲁女给齐僖公戴的这绿帽子也太明显了,不像齐侯的绿帽子戴的都如此隐晦。
这事儿可是把柄,如今宣姜也知道,自己若是真的登位,肯定要被宣姜暗搓搓釜底抽薪。
吴纠笑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说:“这……这……”
宣姜本想用激将法,说:“弟弟不是没有胆量罢?”
吴纠一拍桌案,“啪”一声,险些吓到了宣姜和少卫姬,毕竟她们两个过来,其实也是偷偷来的,怕被人发现,齐侯就住在隔壁,发现可了不得。
却听吴纠说:“知纠者,莫若姐姐,纠就有一个毛病,那便是胆儿小!”
宣姜一口气差点给噎死,但是吴纠还有后话,毕竟他恐怕若不假意应酬着,可能也被卫侯宣姜他们视为眼中钉,到时候齐国队伍都在卫国之中,暗算可是防不胜防。
吴纠后话来了,又说:“但是这个侯位,纠又想要。”
宣姜一听,松了口气,说:“那……”
吴纠不等她说完,接口顺着说:“那纠再想想。”
宣姜又被他噎了一次,脸都红了,不是娇俏的,而是憋的。
吴纠笑着说:“姐姐美意,纠仔细思考两天,这鹤顶红,还是放在纠这里,容纠思考思考。”
吴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宣姜和少卫姬也不能久留,于是便起身悄悄走了。
吴纠看着留在榻上的鹤顶红,眯了眯眼睛,心想需要想个法子才好,卫侯这记仇的样子,还有宣姜精明的样子,拖是拖延不了多久的。
吴纠也累了,先倒在榻上直接睡觉,等第二天早上再说。
第二日一大早,吴纠早早起身了,毕竟这是在人家卫宫里,还有鹤顶红作伴,睡得也不怎么安生。
他穿戴整齐,推开门,就看到门外竟然站着两个高大的寺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伺候人的,反而像是监视人的。
吴纠一笑,说:“两位这是……?”
那两个寺人说:“拜见齐国公子,早膳已经布好,小臣是负责领大人去用早膳的。”
吴纠点了点头,看向侧面的房间,房间关着门,不知齐侯在不在,于是说:“不知我国寡君……”
那寺人已然开口说:“公子放心,齐国国君已经在用早膳了。”
吴纠点了点头,说:“那便有劳带路了。”
两个寺人态度算是恭敬,但是身材太高大了,说话底气十足,看起来不像是恭敬,反而像是胁迫。
吴纠跟着两个寺人往前走,一路上心中细细的想着,难道自己这是中招了?按理来说早上应该离开卫宫,回驿馆去,毕竟昨天是家宴,随行的大夫们都没有进宫,今日也该回去汇合了。
可是卫侯这态度,恐怕是要把他们软禁在卫宫中罢?
吴纠这么一想,已然到了膳厅,果然看到了齐侯,齐侯一身黑色的袍子,正气定神闲的坐在席上用早膳。
吴纠连忙走过去,坐在对手,给齐侯行礼,吴纠昨夜和两位“佳人”斗智斗勇,看起来齐侯睡得却挺好,气色不错,抬头看了吴纠一眼,也没说什么话。
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吃完了早膳,本要离开卫宫了,但是寺人却过来说,卫侯有事情要与他们商量,十万火急的大事儿,请他们暂时在宫中呆一会儿,因为此时卫侯正在上早朝。
于是两个人被领到了路寝宫的偏室,里面陈列很简单,一张小案,一张席子,案上放着两杯水,两个人被领进去之后,寺人就退出去了。
“哐”一声门关上了,寺人也不见了。
吴纠挑了挑眉,看向齐侯,齐侯气定神闲的喝水,笑着说:“二哥昨夜佳人作伴,如何?孤看二哥今日气色不好,莫不是应付不了佳人?”
吴纠一听,心中呵呵冷笑一声,心想着原来齐侯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刚才撩自己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深意。
吴纠淡淡的说:“佳人不合胃口。”
齐侯一听,险些笑出来,将被子放案上一放,吴纠也轻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石头,往案上一放,是鹤顶红。
齐侯看了一眼,说:“怎么,二哥若是这么堂而皇之的用,恐怕不行。”
吴纠淡淡一笑,幽幽的看向齐侯,笑容仿佛三月春风,温和又舒心,轻笑说:“君上当真开玩笑了,若是纠想给君上下毒,君上不知吃了多少个煎饼,亦不知被毒死过多少次了?”
齐侯被他噎了一下,伸手将在桌上的鹤顶红直接收入了袖子说,轻声说:“好了,是孤和二哥开顽笑……”
他的话还没说完,哪知道吴纠又说:“这顽笑可不好顽。”
齐侯一听,无奈的说:“是弟弟的错,给二哥赔不是,这可行了么?”
吴纠不说话,齐侯压低声音说:“卫侯怕是要软禁咱们。”
吴纠心想,这也要全赖你昨日拒绝卫侯拒绝的如此爽快的功劳,自己可是平白被拉下水的,傻子都看出来了,卫侯这态度,可和昨天晚上摆筵席的时候,成了一个大对折的反转。
而如今他们两个人只身在卫国宫中,齐侯就算剑术高超,也不能杀出重围,不知卫侯还有什么招数对付他们。
吴纠只能庆幸,昨天晚上自己假意同意,又模棱两可,这也好拖延一下时机。
吴纠见齐侯气定神闲,说:“那君上可想到什么法子了?”
齐侯笑眯眯的说:“没想到。”
吴纠一口水差点喷他脸上,咳嗽了两声才镇定下来,幽幽的看了一眼齐侯。
齐侯反而很镇定,笑着说:“二哥既然拖延了宣姜,肯定还是有转换的余地的,先看看再说。”
恐怕也只能这样儿了……
齐侯和吴纠在偏室里喝水,一等竟然是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一上午都过去了,如果卫侯这是上早朝,那也真的够敬业的,期间这两个时辰,只有两杯水,一人一杯,水都没给再添。
吴纠站起来走到门边上,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寺人站在门口,不让他出去,说是给倒点水来,寺人只是答应,但是也没人动。
吴纠真是没脾气了,最后只能走回来,干脆直接躺在席子上睡觉。
一直等着都过了午膳时间了,这才有几个寺人推开了门,笑眯眯的说:“齐国国君,齐国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宫中突然来了军机大事儿,寡君与诸位卿大夫在路寝宫议事,请二位先暂时回房歇息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卫公请二位用宴,赔罪。”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耍他们,让他们等了好几个小时,结果卫侯不来了,指不定做什么去了,反正吴纠不信他在议事。
而且还不让他们出宫,晚上有宴席,一开宴席又是半夜了,宫门就关上了,又不让他们出宫去。
这样一来二去的,就把他们软禁在了宫里,齐国队伍上的人也没办法和他们联系,肯定都被搪塞走了。
齐侯听了倒不着急,站起来就走出了偏室,回房间去休息了。
吴纠想要进齐侯的房间,和他商量商量,但是寺人竟然不允许,两人仿佛是罪犯一样,被“送进”房间,还关上了门,不让出来。
吴纠进了房间,倒在榻上看着房顶,午膳竟然都给省了,卫侯这下马威也够狠的。
吴纠想着,肚子有些饿,干脆就闭眼睡觉了,反正被关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可做。
吴纠睡了一个大觉,睡着睡着,就听到“乓乓乓”的有人拍门,外面还有人叫他,吴纠没睡醒所以没应门,外面的人恐怕还以为吴纠跑了,“咚!”一声直接冲门进来了,冲进内室一看,吴纠抱着被子睡的正香,都是脸色抽搐的样子。
吴纠这才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说:“怎么了?用膳了?”
那寺人说:“寡君请齐国国君和齐国公子前去赴宴。”
吴纠“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洗漱更衣,你们先出去。”
那些寺人面面相觑,吴纠不走,躺在床上装死,非要洗漱更衣,寺人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只是软禁,并不能真的用武力。
寺人只好弄来热水,让吴纠沐浴,吴纠沐浴用了大半个时辰,穿衣服半个时辰,一瞬间两小时可就过去了,那边齐侯似乎也挺有默契的,不只是要沐浴,还要熏香。
两个人折腾了两个小时,这才一身整洁,施施然的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了对方,还上前抱拳,不紧不慢的恭维了一番,这才互相“请请请”的往前走。
两个人慢吞吞的,卫侯本身又想给他们下马威,让他们到宴席上再等个一个时辰,结果没成想,卫侯那些心思已经被吴纠和齐侯看穿了,卫侯和宣姜到了宴席的时候,吴纠和齐侯愣是没来。
卫侯那叫一个生气,等了一会儿,都想愤然离席了,这才看见齐侯和吴纠慢悠悠的走过来,吴纠看到卫侯脸色发黑,心里终于痛快一些,找回了一些场子,笑着抱拳说:“卫公当真客气,连请两天宴席,破费了。”
卫侯脸色很难看,冷冷的说:“二位请入席罢。”
众人坐下来,今天的宴席依然人很少,连少卫姬都不见了,只是卫侯、宣姜、吴纠和齐侯四个人,但见卫侯和宣姜案上菜色丰富,而吴纠和齐侯案上就少的可怜。
吴纠只是幽幽一笑,说:“纠曾听说卫国农务落后,今日一见,恐怕是昨日把膳房的菜色都掏干净了,所以今日才这么……这么清简?”
卫侯听吴纠讽刺自己,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笑着说:“卫国哪有齐国富饶,再加上齐国有一个会理膳的公子,孤的卫国可没有会理膳的公子。”
他说着,似乎来了兴致,笑的很猖狂,有恃无恐的说:“孤听说公子纠理膳比齐宫中的膳夫还厉害,可有此事儿?”
吴纠一笑,说:“不是纠自吹,恐怕卫宫之内,也没有人的手艺能出纠之右。”
卫侯哈哈一笑,说:“好啊好啊!那不如……你就露一手儿给孤看看?”
昨日还说自己是儿子,舅父是爹,一口一个舅父一口一个爹,如今却如此肆无忌惮,一口一个你,吴纠却不生气,只是一笑,说:“这有何难,但是今日不妥,纠想准备一些食材和佐料。”
卫侯一听,连声拍手,说:“好好好!那便依你!改日,两日后如何?两日之后,孤就宴请群臣,让卫国的卿大夫们,也都来瞻仰齐国公子的手艺,如是吃的好,孤定然有赏,若是吃的不好……你说怎么办?”
卫侯的话音非常轻蔑轻佻,齐侯听着,眯了眯眼睛,眼底闪现出一丝杀意的光芒。
吴纠只是笑着挑眉说:“卫公想怎样,便怎么样,如何?”
这话让卫侯一听,顿时心里直痒痒,哈哈大笑起来,说:“这可是你说的,孤记下了,绝不可食言。”
卫侯越说越是色眯眯的,或许因为已经把两个人隔绝在宫中了,所以特别有恃无恐,也不必装腔作势了,就肆无忌惮起来,说话又猥琐又没有礼数。
果然宴席结束的时候又到了半夜,宫门早就关闭,吴纠和齐侯又被寺人送回了房间里。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寺人来拍门,说是让吴纠去膳房准备食材和佐料,明天晚上卫侯就要宴请卿大夫。
吴纠起了身,不紧不慢的被寺人带着往膳房走,整个仿佛是一个囚犯一样,没有一点儿的自由。
知道了膳房门口,那些寺人才没有进去,守在门口,让膳夫领着吴纠进去。
卫宫的膳夫们都知道,卫侯弄了个齐国公子来做饭,而且还要做饭给卫国所有的卿大夫们吃,这分明就是羞辱,连膳夫们都明白。
因着这分明是羞辱,所以膳夫们对吴纠的态度也就十分懒散怠慢,只是把他领进来。
膳夫上士高高在上的样子,说:“你记住了,给君上的菜色中不能有水产,君上不服水产,但是给国母的菜色中一定要有水产,国母喜爱水产。”
吴纠一听,原来卫侯对海鲜过敏?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吴纠本身还想绞尽脑汁儿的准备个什么菜色,这下好了,就水产了。
这一天吴纠一直泡在膳房中,没有膳夫理他,烧火都要自己来,只是他做好了膳食之后,会有膳夫来试尝,再检验是否有毒。
吴纠自然没有下毒,因为下毒这事儿太大了,而且这年头的毒药都不是杀人于无形,自然不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吴纠还有更简单的法子。
齐侯在房间里休息了一天,吴纠在膳房里准备了一天,第二日上午齐侯仍然在房中,吴纠仍然在膳房,身边都有好几个寺人跟随着,仿佛是监视一样。
很快就到了摆宴的时候,卫侯一声令下,卫国之中的卿大夫们,文武百官,全都进宫来赴宴了。
今日卫侯想要齐侯和吴纠脸上都不好看,特意做了一个下马威,而且端端不止如此。
因为吴纠虽然接了鹤顶红,但是迟迟没有反应,卫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怕齐侯走漏自己要攻打周朝的风声,准备就把今日的宴席,摆成“鸿门宴”,一来羞辱吴纠,二来干掉齐侯。
宴席很壮观,毕竟要来这么多卿大夫,而且卫公中的精兵全都出动了,潜伏在四周,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吴纠倒是挺清闲的在膳房里,正在做最后一道菜,这可是卫国绝对没吃过的菜,就连齐侯也没吃过,是个有名的小吃,叫**翅包饭。
鸡翅烤的金黄流油,闻起来喷香四溢,外面是焦香的皮,里面是鲜嫩的肉,口感层层叠叠,而这个鸡翅可和一般的鸡翅不一样,因为将肉咬开之后,没有骨头,里面却还包着一团米,从外表看只是一个略微圆鼓的鸡翅,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层五颜六色的米。
糯米混合着肉丁菜丁,经过精心的配料,糯米进味儿,软糯之中不知有什么,还非常弹牙,咸香十足。
吴纠做好了这道鸡包饭,就将一个个圆溜溜金灿灿的鸡翅放在特制的石板锅中,一盖盖子,就等着上菜了。
石板能保温,将鸡翅再烤的焦香一些,等端上桌,一掀开盖子,这不起眼的小吃,定然是所有菜色中,最喷香四溢的一个。
一切都准备好,吴纠这才被寺人带着去入席,齐侯早已经在了,吴纠走过去,齐侯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挪开了。
紧跟着卫侯就来了,卫侯和宣姜一并走出来,后面还有不经常抛头露面的宣姜现任夫君,今日来的人可谓是齐全。
宴席在路寝宫中,最大的殿中摆下,这么多人,群臣都来了,非常之壮观,似乎都是来看齐侯和吴纠的笑话的。
卫侯就是想让他们丢脸,想一想,齐国公子给卫国所有的大臣们做饭,那是多丢脸的事情,若是被传开了,岂不是被其他国家笑话?
卫侯很得意的坐下来,笑着说:“今日是大喜日,孤尝听说齐国公子有大才,能理膳,而且味美绝佳,今日众卿便有福了,齐国公子特意给众卿理膳,请众卿尝一尝,品一品。”
卫国大臣们纷纷应和着,看向吴纠的眼神也有些鄙夷。
吴纠倒是不动声色,很快宫女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卫侯、宣姜和各位卿大夫的案子上。
菜都布好,宫女将石板锅上的盖子一些,就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石板非常保温,特制的锅子里的鸡翅金灿灿的,盖子一掀开,一股喷香的肉味扑面而来,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连忙深吸几口气,伸头去闻那香味儿,真的太香了,而且十分与众不同。
但见黑漆漆的石锅里,放着几个金灿灿的鸡翅,每一个鸡翅都比普通的鸡翅要大上不少,圆鼓鼓的,尤其是鸡翅的鸡皮,撑得那叫一个圆溜儿,好像都撑得反光了。
焦香咸香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路寝宫,众人只是闻着味道就被吸引了。
卫侯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立刻用筷箸夹起焦香的鸡包饭咬了一口,热腾腾还有些烫嘴,但是异常美味,已经顾不得烫不烫嘴了。
黄灿灿的外皮,鸡皮本身又油又腻,而且软塌塌的,若是仔细看上面还有一些鸡皮疙瘩,但是经过吴纠这么一处理,烤的金黄金黄,多余的油全都给烤出去了,反而无比美味,一股炙烤的焦香味道在口中浓郁的划开,又脆又薄,味蕾瞬间就被打开了。
咬开外面金灿灿的外皮,里面鲜嫩甚至是滑牙的鸡肉便露了出来,嫩的无以复加,和外面焦脆的外皮形成了外焦里嫩的口感。
卫侯还以为这口感就要消失了,正想找茬子,结果往里继续一咬,惊人的是,鸡翅竟然没有骨头,原来这并非是个简单的鸡翅,鸡翅里面竟然还塞着米。
鸡翅的外形一点儿也没有遭到破坏,里面却鼓鼓的,塞着满满的米,一股热气从咬开的鸡肉里腾起来,里面的米香喷发而出。
卫侯吃了一惊,瞪着鸡翅看了半天,里面的米也很奇怪,咸香无比,应该是用鸡汤啊或者骨汤调味,而且米软,却不黏牙,其中还伴随着有些脆生生的菜,还有弹压的肉丁,那滋味真是多了去了。
没想到一只鸡翅,竟然内藏乾坤。
卫侯想要找茬儿,但是实在找不出问题所在,当下竟然不管烫不烫,一边嘶流这气儿,一边恶狠狠的连吃了三只!
宣姜见卫侯像没吃过饭一样,实在没起子,还想让他慢一些吃,结果自己也尝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实在好吃,宣姜也直接啃了一个鸡翅,这才松了口气。
卫侯吃了三只,意犹未尽,让寺人再给自己端两个石锅来,这才笑着说:“齐国公子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啊,各位卿也尝尝。”
众人一听,连忙开始动筷子,石锅盖子一掀开,大家就闻到了香味儿,早就蠢蠢欲动,但是卫侯没说开席,他们也不敢吃。
这一声令下,大家赶紧低头狂吃,一个个都赞不绝口,一时间大殿上全都是惊叹的声音。
卫侯一口气又吃了三个,一共便是六个,吃的满面红光,嘴上都是油,吴纠则是笑眯眯的看他要吃第七个,这才开口。
吴纠不紧不慢的说:“纠还记得,卫公说过,若是纠做的好,是有奖赏的。”
卫侯一听,也不放下手中的鸡翅,继续吃着,笑眯眯的说:“自然有赏,自然有赏,公子但说便是。”
吴纠笑眯眯的说:“既然这样,那就请卫公,放齐国队伍借道出国。”
卫侯本身笑眯眯的,听吴纠突然这么说,仿佛一瞬间齐国和卫国两国就撕开了脸皮,明晃晃的开始对峙了。
卫侯一直拖延他们不许出宫,一来是因为想要软禁他们,不让齐侯离开,怕他们走漏攻打周朝的风声。
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拖延他们的时机,不让他们去奔丧,奔丧错过了时间那可是大不敬,卫侯就是这个打算。
没想到吴纠一句轻飘飘的话,直接就这么揭开了,卫侯脸上一阵抽搐,险些连鸡翅都吃不下了。
卫侯干笑着说:“看公子这话儿说的,不是孤不让他们借道,而是两位舅舅好不容易来到卫国,孤要尽地主之谊,多多款待两位舅舅才是,否则落旁人笑话,还以为孤的卫国寒酸呢。”
吴纠一笑,说:“是挺寒酸的。”
“什么?”
卫侯一瞬间都没听清楚吴纠的话,因为谁也不可能这么说。
吴纠重复的说:“纠说……卫国是挺寒酸的,泱泱大国,一天只给寡君和纠早晚两顿膳食,您说寒酸不寒酸?不只是膳食,每日行动还受限,偌大的卫宫不让客人走动,您说寒酸不寒酸?招待使臣的美人儿,却是卫公您自己的亲娘,您说……寒酸不寒酸呢?”
他这三句话说出来,顿时众人都傻眼了,不知吴纠到底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如此破罐子破摔的犀利起来,宣姜**的事情,卫国人都知道,平头百姓都知道,但是大家也没想到,他们的卫侯竟然用自己的亲娘“招待”外使,这传出去简直是千古笑话。
宣姜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气的直发抖说:“你胡说!”
吴纠笑眯眯的说:“纠胡没胡说,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