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鸿沉默。
月轮偏头看向她,轻声质问道:“蕾欧娜,你做过什么呢?你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有牺牲过,便轻易的将一切打碎。我所有的荣誉都将归于你,当年他在水晶宫赞美我的言辞,也尽将全数堆叠在你的身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选择我,又要告诉我那些话呢?”
“你说得对,我是个篡权者。既然不再是赞美我的言辞,那教皇大可不必再说话。”月轮慢声细语,“加德纳既然觉得太阳更好,我便让他先下地狱,去等着他的太阳。”
月轮微微笑了:“有的时候,事情并不复杂。”
黎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圣女在被迫吞噬前任月轮的心脏成为月轮后,心理便有些不健康。然而这点不健康又被教皇虚以为蛇的吹捧压下,成为了教廷向民众隐瞒重大过失的道具。待她好不容易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却又误以为教皇想要找到日轮来替代她。
可谁能想到,教皇从来没想过要让乡下长大的蕾欧娜伍德代替圣女,他只是想要她的那颗心脏呢?
教皇也是人,在对待像他女儿一般,后期于他膝下长大的圣女,怎么可能丝毫感情也没有。若是没有感情奠定的信任,区区一个傀儡圣女,怎么可能有势力能让教皇彻底重病昏迷?
这些事情都很容易想通,只可惜圣女从吞下心脏的那一刻起,就终日活在惶惶之中,根本再也看不透了。
黎鸿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什么代价也没有付出呢?”
无论是蕾欧娜的孤独,又或是她艰难求存的童年——这些都是这位锦衣玉食的公主从未想到过的生活。说不上谁更惨也说不上谁幸运。
要让黎鸿来说,就全是迷信害人。
黎鸿叹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月轮道:“没关系,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没关系了。”
她盯着黎鸿:“为了我,请你去死。”
黎鸿仍静静的看着她,心里浮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日轮对月轮的特别感情,但她仍然直视着圣女,语气清淡道:“不行。”
她目光明亮:“我死了又能改变什么?你已经是月轮,即使吞下我的心脏,日轮也不会选择你。”
“杀了我容易,但日轮不灭,你又要如何消灭太阳?”
月轮的神情渐渐凝固。
黎鸿道:“其实你已经做了选择,教廷如今是你说了算。你不如干脆立梅瑞狄斯为教皇,他当了教皇,不会有任何人再质疑你圣女的地位,而我可以做回我的乡下姑娘。至少在我活的越久,日轮便越不会出现在克里斯帝。”
月轮微微笑了笑:“我多想答应你啊,但利昂会同意吗?克雷吉会同意吗?”
她阴森地看向黎鸿发上的珍珠发卡:“克雷吉手握你这样一张足以推翻教廷的王牌,他们会不用吗?为了笼络住你,他们可是把‘珍珠夫人’的位子都给出去了。”
“多可笑啊,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丫头。”月轮矜傲地站在原地,逼迫自己不要再去看黎鸿发上的东西,“口口声声说着不屑我拥有的东西,却又在转瞬之间夺了个一干二净。”
月轮盯住地面上反射的一掬月光,即使在这抹月光里,她也能看见黎鸿的倒影,还有她憧憬了无数年,但从来没能从她憧憬着的人手中得到的东西。
“蕾欧娜·伍德。”圣女慢慢道,“我们从根源上,就不能共存。”
林恩把黎鸿扔进了地牢里,只等天一亮就上火刑架。
黎鸿表示非常不理解反派的想法。夜长梦多这句话就那么难理解吗?非得等到早上上火刑架?就这么自信这次不会出问题了?她可是无数次从林恩和圣女手中逃生了的女人!
黎鸿对天审感慨道:“别怕,死不了得。”
天审出去了晃了一圈,回来冷漠道:“能死。我看见外面的圣殿骑士了——清一色黑甲,林恩把私军都调来了。看来是一心要烧死你。”
黎鸿:“……不能吧,克雷吉皇帝不会这么没用吧?”
天审冷漠:“这可是圣女私军,和她的私军动手,利昂和克雷吉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就全白费了。直接开战吧。”
黎鸿:“……”
天审想了想又安慰道:“不过你说得对,还有利昂呢,他应该不会放弃你。”
黎鸿却诡异的沉默了。
天审:“……你对他有点信心啊!”
黎鸿慢慢道:“信心我有,但是你刚才也说了,克雷吉不会对圣女的私军动手,克雷吉的军队不出动,利昂他只有一个人,他要怎么救我?”
天审:“……”
黎鸿慢慢吐出了一口气:“没事,也不是头一遭了。临死前我向他大声告个白,或许也就成了。”
天审:“其实……”
黎鸿:“?”
天审道:“你说得对,总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真被烧死!实在不行我们就抹脖子,大不了重来,不遭这个罪!”
黎鸿听见这个安慰被噎了一瞬,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