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

叶蓁蓁买完东西来到关心班时, 妈妈也下班刚到。

爸爸已经在隔壁新房子干活了。

见叶蓁蓁就要过去，赵秋月拦住她说：“你爸爸正给旧椅子刷白油漆呢, 你别过去, 味儿怪大的，对身体不好。”

叶蓁蓁担心地说：“那爸爸有没有戴口罩呀？”

“没有，我让他戴了, 他就是不听。”赵秋月摊摊手，没办法地说。

叶蓁蓁听了赶忙戴上自己的小口罩，过去找爸爸去。

她这个爸爸呀，真是让人为难。虽然说话经常让人很讨厌，可他也不是对这个家一点贡献都没有的。起码她和妈妈想的很多主意, 没有爸爸出力都完成不了。

叶壮志见女儿过来了，没好气地说：“边儿上玩儿去, 别耽误我干活。”

叶蓁蓁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耐着性子对爸爸说：“爸爸，您还是戴上口罩吧，这味道这么大，对身体不好的。”

虽说戴口罩恐怕也没什么卵用, 但起码有个心理安慰不是。

“不戴，我干活出汗, 戴口罩太闷了。”叶壮志坚持己见。

叶蓁蓁见说不动他, 只好掏出口香糖，塞到爸爸的衣服口袋里去：“好吧，这是我刚才去买联欢会小食品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的。”

叶壮志眼神微动, 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叶蓁蓁摆摆手，转身出了门，回到妈妈那里去。

妈妈看到她买的妙芙和草莓派，高兴地说：“我家蓁蓁真是有心，有几个小孩儿出去买零食还能想着妈妈的？”

叶蓁蓁没好意思说她是想尝一点，但是又怕吃不完浪费才给妈妈的，反正……妈妈开心就好。

第二天早上一上课，叶蓁蓁就感觉班级里的气氛不对了。板凳底下好像放了个加热器似的，同学们全都坐不住了。

毕竟明天就是联欢会了，谁有心思上课呀？

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班主任就让文艺委员彭雨彤，还有另外几个美术好的同学留了下来，把教室后面的黑板擦了，提前画明天联欢会要用的板报。

虽说叶蓁蓁这学期练了字，硬笔书法也有进步，但写大字的光荣任务还是落到了江宇昂的头上。

没办法，叶蓁蓁练的是硬笔书法，写起毛笔字来根本比不上从小就练软笔的江宇昂。

他的字体十分苍劲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学生写的。“喜迎新年”四个大字，愣是让他写出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来，真是见了鬼了。

下午的几节课本来是体育、美术和写作。体育和美术课还好，写作老师知道他们肯定没心思上课，就和上午第四节 课的音乐老师换了课，所以下午的课都很轻松。

上完音乐课后，大家从音乐教室冲了回来，一路有说有笑。

结果乐极生悲的是，他们在走廊里碰到了阎王一样严肃的程主任。

虽然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可程主任不是一般的人类。恰恰是因为节日的气氛太浓，最近程主任才格外严抓纪律问题。

叶蓁蓁他们班同学倒霉，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问了班级、姓名之后，程主任拿出扣分条写了写，交给站在最前面的崔子烨和姜呈炜。

“回去拿给你们班老师。”

崔子烨看着那张小小的扣分条，简直要哭了：“程主任我错了，下回我再也不干了，您绕过我们这一回行不行？”

“不行！我在周一的晨会上说了多少次，不许在走廊里疯打闹、更不许搂着同学的脖子走路，这样太危险了！”程主任一脸严肃，毫不留情地说。

崔子烨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地回到班级，把扣分条交给了班主任。

他不是不想偷偷把扣分条藏起来，只是这么多同学都看着呢，就算他不交给老师，回头放完假回来开晨会，班主任发现他们班扣的分数不对劲了，还是会找到他头上来，还不如现在就乖乖招了呢，不然老师肯定更生气。

就是现在，看到这张扣分条，赵老师的嘴都要气歪了。

“我跟你们强调了多少遍，注意纪律、注意纪律！你们呢！一个个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现在扣分了、你们满意了吧？”其实赵老师生气，不光是对孩子们，更是对程主任。

马上就要新年了，她觉得程主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崔子烨为人比较精明，没有说什么，低着头乖乖听老师骂。

姜呈炜却是个直肠子，听了老师的话之后忍不住反驳：“我们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到马上就可以放学、布置教室了，有点兴奋而已嘛！我们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下一会儿怎么布置，没想到程主任就突然出现了！老师你看看别的班级，有多少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可程主任就是不抓他们，偏抓我们！”

“你还有理了你！”说到布置教室，赵老师的确是需要用到他们这些男孩子，不然上窗台、踩着椅子挂拉花这种活儿，小女生干起来比较危险。

对于程主任的做法，赵老师也有些不满，但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够当面说出来。孩子说了也就说了，她一个做老师的，却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得罪自己的同事，传出去了她就没法在学校做人了。

“你们两个，今晚回家后每人给我写二百字检讨，让家长签字后明天早上交给我。”

崔子烨默默地点点头，调皮的姜呈炜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扣分的小插曲过去后，就该布置教室了。

除了几个家住得特别远、还有身体不舒服的同学外，班级里大部分同学都留了下来，先把桌椅排好，围着墙摆了一圈。

拖桌椅的时候，田文香小声跟叶蓁蓁嘀咕：“瞧见没，牧雨馨又借口不舒服，一放学就回家了。她还真是把自己当公主了，什么活儿都不干，就咱们心眼实，留下来当苦力。”

“说不定她是真的不舒服呢。”一旁的辛诗弈插了一句。

田文香看了辛诗弈一眼，忽然想起来辛诗弈和牧雨馨小时候是一个幼儿园的同学，家住得又比较近，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就讪讪地闭了嘴，没再说话。

排好桌椅后，大部分同学就回家了。当天的值日生到讲台旁的卫生柜里拿了笤帚和拖布出来，快速地清理了一下地面。没有了桌椅的阻碍，打扫起来就容易多了。

除了值日生之外，班主任还留下了除牧雨馨之外的班干部，还有一些个子高的男生。

叶蓁蓁、田文香、邵佳敏都是一道杠的小组长，勉强被算在班干部之列，被留下来干活。

她们女生主要负责给男生传递拉花、吹气球、摆放果盘。几个人说说笑笑着一起干，倒也不觉得累。

叶蓁蓁正在包给校领导们的“糖袋子”呢，耳畔突然响起彭雨彤娇滴滴的声音：“江宇昂，黑板上写‘新年快乐’四个字就好了。不用写得太端正，写得越可爱越好哦！”

“卧槽！”一旁的邵佳敏听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背对着彭雨彤冲叶蓁蓁做出一脸“What？”的表情来。

叶蓁蓁瘪着嘴冲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邵佳敏忍一忍。

邵佳敏忍了，田文香却是忍不了，凑近她们低声说：“这个彭浴桶也太恶心了，天天冲着男同学撒娇，我听着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彭浴桶是田文香她们最近给彭浴桶起的外号，用于讽刺她的大饼脸，就像浴桶一样圆。

“偏生男同学就吃她那一套呀！”邵佳敏冷哼一声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没长脑子还是怎么的？！”

“算了，别管她了，”叶蓁蓁低声说：“只要她没惹到我们，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可她恶心到我们了！”田文香一脸厌恶地说。

见两个好朋友都这么讨厌彭雨彤，叶蓁蓁也不好再为她说话了。

反正她也不怎么喜欢彭雨彤就是了。

其实叶蓁蓁长大后想了一想，她们当年这么讨厌彭雨彤，除了彭雨彤这个人本身就讨人厌之外，恐怕还有一个她们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就是——嫉妒。

叶蓁蓁上初中之后也被女同学嫉妒、抱团排挤过，所以她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但她不是她们小团体中的领导者，没办法改变朋友们的想法。她只能尽量做到不太过分，无愧于心就好了。

布置完教室后已经五点多了，赵老师赶紧把他们打发回家，让他们明天早点来再收拾一下。

叶蓁蓁知道今天要晚走，已经提前和妈妈打好招呼了，在传达室等她。他们学校的传达室有一个小隔间，里面坐着两个会计，外面坐着一名保安，负责分发信件和接电话。

由于教师子女经常在传达室等父母一起回家的缘故，叶蓁蓁早就和这些人混熟了。

他们学校的会计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快退休的高个子老头，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叶蓁蓁小时候挺喜欢他。

结果后来听她妈妈说，这个王会计是个十足的笑面虎，曾经帮老校长做过假账。

他老婆也不是啥好人，当初学校有意为年轻教师设置保育室，帮忙照顾还在哺乳期的教师子女。王会计的老婆没有工作，就自告奋勇，来保育室看孩子。

可当时大家都有人帮忙照顾孩子，没人把孩子送到保育室。王会计的老婆就找到赵秋月这里来，求她把几个月大的叶蓁蓁送去保育室。

赵秋月心软，就同意了。结果没想到没过几天，等王会计的老婆有了编制，就对孩子不上心了。赵秋月去接孩子的时候，甚至看到有只老鼠就在叶蓁蓁旁边，王会计的老婆都坐视不管，直到看到赵秋月来了才赶紧变了嘴脸。

赵秋月告诉叶蓁蓁，其实她来保育室，就是想找个借口转正而已，根本没安什么好心。没过几天赵秋月就又把叶蓁蓁送回娘家了。

可能是因为叶蓁蓁当年还小，对此完全没有记忆吧，她并不怎么介意这段过去。面对王会计时，她还是笑呵呵的，不过会暗暗留个心眼，不叫人坑了就是了。

另一个女会计是彭雨彤的姑姑，和叶蓁蓁关系一般。叶蓁蓁进了传达室，跟二人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写作业。

她刚写了几个字，赵秋月就来了，领叶蓁蓁一起回去。

等二人坐车来到关心班时，已经五点半了。孩子们都已经开始吃晚饭，吃得快的都吃完了。

叶蓁蓁跟着妈妈一起来到小房间单独吃。

“爸爸还在隔壁干活啊？”叶蓁蓁问：“要不要我去叫他回来吃饭？”

“你不用管他，他才干没多久，一会儿饿了就会来吃的。”赵秋月倒是不怎么心疼丈夫，只顾着对女儿说：“多吃点，你今天在班级干活累了吧？”

“还好啦，也没干什么重活，还没有前几天陪王可萱去买东西累呢。”

赵秋月点点头说：“那就好。明天下午放假，中午学校老师聚餐，你不去吧？”

“嗯，我就不去了。”

“那你中午来关心班吃饭吧，别在外面吃了。马上就要新年了，妈妈不放心。”

“好。”外面那么冷，叶蓁蓁现在也懒得往外跑，能宅着就宅着。

“那我一会儿让小周给你留饭。”赵秋月说完，又想起一事，“后天早上是元旦，咱们全家都要去你奶奶家过节。”

“去金家村么？”想到奶奶家还在装修，叶蓁蓁就问了一句。

赵秋月脸色不怎么好看地说：“是啊，去金家村。我估计今年过节也得在乡下过了。”

“去乡下过也好，可以大胆地放鞭炮，嘿嘿嘿。”

“你呀！”赵秋月摇摇头说：“妈妈还以为你最近变文静了呢，结果还是跟个假小子一样，喜欢放鞭！”

叶蓁蓁小时候是一个狂热的鞭炮爱好者，每年过年前都要囤积一小堆各式各样的鞭炮、烟花放着玩。只可惜她家条件有限，零花钱又少，囤的鞭炮不如弟弟的多。叶鹏的舅舅特别疼他，每年都能给他买一纸壳箱子的鞭炮，可是羡慕死叶蓁蓁了。

“嘻嘻，”其实叶蓁蓁现在早已经没那么喜欢放鞭了，她刚才只是想打个岔，转移一下妈妈的注意力而已，“那二号是去姥姥家么？”

“对，二号去你姥姥家，还有你太姥姥家，好久没去了，也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