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叶蓁蓁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新年。

29日那天是大年三十。和去年一样，叶家人还是选择在金家村过年。一来是请神方便, 二来是现在两家人都有车了, 叶壮志他们也就不觉得来乡下过年有什么不方便。

今天过节，家里没人，叶蓁蓁想到回去肯定晚, 就把球球也一起带来了。

球球是宠物狗，乖巧又黏人，可这并不代表着它不喜欢乡下广阔的空间。

几乎是一到村子里，球球就兴奋了起来，第一个冲下了车。

两辆轿车停在舅爷家的门口, 一下子就引起了村里人的围观。

虽说叶伟志单位的那辆车在叶蓁蓁家的车的对比之下显得老旧了一点，但到底也是辆小轿车。

村里人不是没见过车, 只不过他们自己每天出行都靠双腿, 偶尔到L区去也是乘坐公交车。

除了出去跑货的一个中年男人，村里几乎没有人买车。见到金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有车，路过的好几个大婶儿就走到院子里来和金老太太说了几句客气话，夸她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

金老太太笑得满脸都是皱纹。

春节这天上午照旧是赵秋月做饭, 叶伟志打下手，叶蓁蓁他们在炕上打牌。

叶蓁蓁今天运气不大好, 输了三十几块的钢镚儿。不过她也没往心里面去, 就当是给爷爷奶奶送点儿买菜钱了。

中午吃饭前，爷爷要把赢的钱还给她。叶蓁蓁没要，坚持让他留着, 拿去给奶奶买菜。

老爷子知道大儿子家里现在条件好了，孙女也不差这点钱，就没再坚持，成全了叶蓁蓁的孝心。

老伴儿和孙女的关系一般，叶老爷子心中是有数的。他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让金老太太看到他孙女儿有多好。

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金老太太和叶蓁蓁起了一点小分歧。

金老太太是农村出来的，家里小时候也养过狗，不过没养过球球这种小宠物狗。她只以为大小狗都是差不多的，就把吃剩的鸡骨头丢给球球。

小狗都馋肉，球球一闻到肉味儿，就不管不顾地上去啃。

叶蓁蓁见了连忙把它拉开，让球球去吃狗粮。可狗粮再精细，怎么比得上肉味儿？起码他们家的球球还是更想吃肉。

叶蓁蓁没办法，只好让妈妈夹来一块熬汤用的大梁骨，她自己简单啃了啃就丢给了球球。

球球叼着肉骨头，开开心心地跑了，金老太太却老大不乐意。

她觉得鸡骨头架便宜，人又懒得啃那么仔细，丢给狗吃正好。

给狗大骨头啃，纯属浪费。

老太太没忍住，说了叶蓁蓁几句。要是平时叶蓁蓁就懒得回嘴了，但是今天，她怕奶奶再拿小鸡架去喂球球，就告诉奶奶说：“球球还小，这种形似牙签的骨头可能会卡住它的，到时候就麻烦了。还是喂大骨头和狗粮保险。”

“哼！”奶奶不乐意地说：“我又不是没养过狗！不就是狗么，有那么金贵么？先不说那骨头，你每个月给它买狗粮，就得花不少钱吧？”

叶蓁蓁不高兴地说：“宠物狗也是家庭成员，既然我们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

“你倒是把狗当成亲弟弟了，自个儿的弟弟倒不怎么上心。”金老太太看了叶鹏一眼，抿抿嘴说：“你弟弟在你家那个辅导学校都上了一年的课了，可期末考试考得还是特别不好。你有空别只顾着陪狗玩儿，也多教教你弟弟怎么像你一样考高分。”

叶蓁蓁听奶奶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逆反心理就上来了，“这有什么教的啊，我俩一样在学校上课，一样上辅导班，成绩为什么差那么多，我也不知道。”

“你这是说你弟弟笨咯？！”老太太一见她这态度就要发火，“都是老叶家的孩子，你能比你弟弟聪明到哪儿去！”

“我可没说弟弟笨，这都是奶奶您自己说的。”叶蓁蓁说着也不看奶奶，就去夹菜吃，气得老太太胸口起伏。

她正想着要怎么教训叶蓁蓁呢，就听丈夫出来打圆场说：“好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就轻轻松松地过节，少谈学习的事儿吧。”

程志君尴尬地附和道：“是啊，爸说得对。嗨，说来也怪我，是我学习不好，脑子笨，不像大嫂那么会念书，拖累了儿子。”

赵秋月一听妯娌提到自己，就道：“其实我和鹏鹏的辅导老师沟通过鹏鹏的情况，他脑子并不笨，就是反应慢了点，做题速度太慢。”

“让嫂子费心了！”程志君给丈夫使了个颜色，叶伟志会意，连忙举起酒杯来，两人一起给哥哥嫂子敬酒。

程志君感激地说：“这一年来鹏鹏在你们那儿上辅导课，你们一分钱都没要。这学费要是算下来，也得有个万八千了吧。”

不是程志君夸张，叶鹏这一年的辅导费下来，还真不止一万块钱了。

小学班是30块钱一个小时，45块一节课。一个月4节课，那就是180。一年不算寒暑假的集中培训班，单科学费就是1600多。加上寒暑假的话一科差不多需要3000多块钱。叶鹏语、数、外三门都报了辅导班，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万块钱了。

叶壮志不太会说场面话，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后，就听赵秋月笑着对弟弟、弟妹说：“都是一家人，客气啥！不过啊，就是像妈说的，鹏鹏今年期末没考好，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呢。”

叶伟志和程志君两口子虽然也疼儿子，但是和把叶鹏当成眼珠子的金老太太来说，他们夫妻还是清醒的，知道这事儿不怪赵秋月他们。叶鹏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好，要不是上了这么久的辅导班，恐怕还没有现在的这个成绩呢。

“嫂子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们给我们省了这么多钱，我们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只是吧……”程志君话锋一转，“鹏鹏这孩子的确是需要再努努力了。三年级的题目这么简单，他语文和英语才刚及格，最高一科数学才考了八十五。我可真是替他担心，这上了初中以后该怎么办啊？”

赵秋月不大明白弟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可说白了，叶蓁蓁说的没错啊。他们姐弟俩的学习环境都差不多，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赵秋月总不能去把学校的考试卷子偷偷拿给叶鹏看吧？

“那你看，我家的辅导班对鹏鹏不管用，你们是想让鹏鹏去别的地方上课么？没事儿，你们不用不好意思说，我们无所谓的。”

程志君见嫂子误会，只好尴尬地提醒道：“额，不是的嫂子，我是听说你们那个一对一辅导办得挺不错的……我知道一对一辅导比小班教学贵，所以我之前也没好意思跟嫂子提……不过鹏鹏这成绩也太不像话了，嫂子您看能不能让他寒假暂时试一试一对一？就上几节课，开学后就不上了！”

哦，赵秋月明白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看了叶壮志一眼，见丈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明白他当然不会反对。不管怎么说，叶鹏都姓叶，是他们老叶家的人。

赵秋月自然也不会做这个恶人，一口答应了：“行啊，那就先辅导辅导英语和语文？不过志君儿啊，我跟你说句老实话，我们这里很少有小学生就一对一辅导的，都是到了初中、高中才会一对一。这么小的孩子，其实不用那么着急，别把他累坏了。”

程志君听了，脸上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我这不是害怕么，怕鹏鹏像我一样学习不好，长大不好找工作，还要托家里人帮忙。爸有本事，把我介绍到百货公司去卖服装。可我和鹏鹏他爸可没什么能耐，将来帮不了他的。”

“都是做父母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赵秋月看了埋头吃饭的叶蓁蓁一眼，笑着说道。

“嫂子真是通情达理，来来来，我再敬嫂子一杯！”叶伟志说着就举起酒杯，硬是和赵秋月喝了一杯。

因为看到大儿子一家帮了小儿子一家的忙，原本还有些生叶蓁蓁闷气的金老太太就不再在饭桌上摆脸色了。

她捅咕了一下旁边的大儿子，问他：“上回我听说你家丫头寒假要去市里参加冬令营？让鹏鹏也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呗！”

叶壮志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和自己说这个话，而不是和弟弟弟媳讲。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说：“行啊，让鹏鹏报名呗！他们姐弟俩做个伴也挺好。”

他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妈不会是想让他们家给叶鹏出报名费吧？那可是四百多块钱呢！

要说让侄子来自家辅导班上课，甚至让他们贴钱找老师给他一对一辅导，叶壮志还可以勉强接受。毕竟都是自己家人，他们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吧。

可是连冬令营的报名费都要他们出，这不是明显在挖他家的钱补贴老二家么？

老太太偏心偏得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叶壮志气得憋红了脸。

好在就在这时，叶蓁蓁淡淡地说：“啊，鹏鹏也想去冬令营么？那可真不巧，你得等明年了，今年的名额放假前就已经报满了。”

叶壮志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金老太太却是不信：“报满了？这么快？不是说有一二百个名额呢么？”

叶蓁蓁忍不住笑了，“奶奶，这是全市范围内的活动，您知道全市有多少所小学、多少名小学生么？光是区就有九个，学校更是好几十，一个学校报几个人就报满了。”

金老太太没话说了。

叶伟志两口子也有点遗憾，不过他们没说什么。那个什么冬令营本来就是和奥数有关的，他们没指望儿子能达到那个高度。

而且程志君牵挂儿子，不放心让儿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住。

就算是有他姐姐也不行。叶蓁蓁只比叶鹏大半岁呢。

程志君也不能理解，哥哥嫂子怎么放心让闺女一个人跑那么远。

像她吧，叶鹏哪怕去楼下玩儿，只要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了，程志君心里都会担心，更别提是去市区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金老太太先前对叶蓁蓁说过的话并不是无心。她总觉得叶蓁蓁在家肯定偷偷学习了，说不定就是赵秋月私下里给她辅导的。

她不肯教叶鹏，就是在藏私，怕叶鹏的学习成绩上来了，超过叶蓁蓁。

所以下午包饺子的时候，金老太太就悄悄和二儿媳妇说，让她推说过年有事，把叶鹏送到叶蓁蓁家住几天，让他跟着赵秋月和叶蓁蓁学习学习，看看怎么把成绩提上来。

虽说孙女学习成绩好，让金老太太在外面很骄傲，可孙子的学习成绩总是让她抬不起头来，提都不敢提。

她觉得这样不行。都是老叶家的孩子，应该“一碗水端平”。起码男孩儿的学习成绩，应该要比女孩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