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他们正好就在医院呢, 挂号费又不贵。舅爷见叶蓁蓁父女俩都这么说，只好勉为其难地挂了个号。

不得不说, 医生真是个辛苦活, 大过节的还得值班。好在今天大家都回家过节了，来看病的病人不多。

很快就轮到了叶蓁蓁他们。

大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懒洋洋地坐在办公桌前。听到有人进来了, 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说：“什么毛病？”

“没什么毛病，就是老咳嗽……”舅爷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大夫一听这咳嗽声就抬起头来了，还扶了扶眼镜，“抽烟吧？”

“抽, 都好几十年了，不要紧。”

大夫点点头, 又问了问舅爷的病史, 然后就拿个听诊器在舅爷身上听了听。

“去拍个X光回来看看吧。”说着就开始填单子。

舅爷一听说要拍x光，就知道要花钱，连忙摆手拒绝。

大夫写字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叶壮志：“拍还是不拍？不拍片子看不出什么。”

叶壮志犹豫了一下, 劝道：“老舅，你不是有农村医保么？拍个片子花不了多少钱吧？”

不等舅爷回答, 叶蓁蓁就说：“拍！大夫, 您赶紧开单子吧！”

舅爷本来还不想答应呢，见大夫字都写了一半了，只好点点头。

等他们带着舅爷做完检查出来, 把片子拿给大夫后，原本还神情委顿的大夫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见大夫的反应，叶蓁蓁心里就是一沉，恐怕舅爷真的病了！

“现在我心里有个猜测，但是还不好说。你上午吃东西了没有？”

舅爷懵懂地摇摇头。

“那就好，一会儿护士会给你一个小瓶子，你咳点痰出来装进去，再检查一下。”

舅爷见大夫神色凝重，心里也知道害怕了。这回不等叶蓁蓁劝，他就乖乖地做起了检查。交完痰样本，又去拍了个CT。

检查结果没那么快出来，他们就先回了家。

半路上赵秋月来了电话。打给叶壮志，却是叶蓁蓁接的。

“喂，妈妈，爸爸在开车，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你肚子还疼不疼了？啥时候回家吃饭啊？”

“这就回去了。”叶蓁蓁应付两声，挂了电话。

回到家后，大家看叶蓁蓁没事，就没多问，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开始收拾碗筷的时候，舅爷才吞吞吐吐地把自己检查身体的事情说了。

金老太太一听就说：“你才五十来岁，能有什么病！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就是！”叶伟志附和道：“老舅你就是抽烟抽多了，所以才老咳嗽。回头控制控制，少抽点儿！”

舅爷点点头，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结果没过几天，检查结果一出来，全家人都吓了一跳。

是肺癌，还好是早期。

金老太太赶紧把大儿子、二儿子一家都叫去了乡下。

“这检查结果，我不信！”奶奶看着二儿子说：“伟志，明天你就拉你老舅去市区的大医院做检查！咱们这小地方能查出什么来啊，净瞎扯淡！”

叶伟志不停地点头：“对对对，一定是那庸医看错了，老舅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这种病呢！”

叶蓁蓁一家三口都没说话，沉默地听着奶奶做安排。赵秋月和叶壮志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叶蓁蓁是知道却没法儿说。

舅爷的确得了肺癌，可现在还没有复查过，她说什么家里人都是不会相信的，只会引来奶奶和叔叔的围攻，还不如乖乖闭嘴。

反正现在舅爷已经不那么抵触去医院了，叶蓁蓁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回到家后，叶蓁蓁的心情还是很沉闷，连吕烁兰约她出来逛街她都没兴致了。

吕烁兰听出叶蓁蓁情绪上的不对劲，就问她怎么回事儿。叶蓁蓁犹豫了一下，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两人就约在“老地方”，去了“热带雨林”二楼。

听叶蓁蓁说完家里的事，吕烁兰沉默了一下，说：“叶蓁蓁同志，你不会圣母病发作，觉得这都是你的错吧？拜托，谁告诉你重生回来的人就能掌控一切了？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你不是神，你主宰不了一切！”

叶蓁蓁托着下巴，苦恼地说：“可能是我这一年多都太顺风顺水了吧！我想改变的事情，我几乎都能改变，可偏偏舅爷的病……不瞒你说，我真的觉得挺自责的。”

“你为什么要自责？你已经尽你所能地去提醒他，甚至把他骗到了医院去做检查啊？你还能怎么样，难道非要告诉他：舅爷，我是重生回来的，我开了天眼，知道你会因为肺癌去世，所以你赶紧防患于未然么？”

“当然不能……就算我说了舅爷也不会相信。”

“这就对了！”吕烁兰痛快地下结论：“所以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现在的状况起码比你前世要好，至少你舅爷不是肺癌晚期才检查出来的。你自己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肺癌早期控制好的话，存活率还是很高的吧？”

叶蓁蓁点点头说：“如果舅爷配合治疗的话，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几率能控制住癌细胞的扩散。”

“这样就好啊，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就别太往心里去了。”

叶蓁蓁咬着吸管轻轻“嗯”了一声，压在胸口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不少。

又过了些日子，舅爷果然被确诊为肺癌。

叶家人的心情都被这个噩耗搞得十分沉重。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还是早期，还有救。

舅爷很快就入院进行治疗，准备手术了。

手术当天，叶蓁蓁一家人全都去了医院，在手术室外陪着舅爷。

叶蓁蓁从没觉得时间那样漫长过。

好在手术结束后，医生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

叶家人全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叶蓁蓁。

心理负担一放下，肚子就觉得饿了。见大家都好长时间没吃东西，叶蓁蓁就自告奋勇，去给大家买饭回来。

叶鹏也说要跟着她去。叶蓁蓁想她一个人可能拎不动，就答应了。

他们区医院食堂的伙食不大好。叶蓁蓁领着弟弟，揣着妈妈给的一百块钱出了医院的大门，去附近的小饭馆点了几个菜打包带回来。

走到门口，她忽然脚步一顿。叶鹏也跟着她急刹车，差点摔倒。

好在叶蓁蓁有先见之明，让叶鹏拿的全都是米饭，这才没有菜汤洒出来。

“怎么啦，姐姐？”叶鹏软软糯糯地问。

叶蓁蓁抬抬下巴，示意他往旁边看：“有卖烤地瓜的，我去买两个回来。”

每到冬天，医院门口就会有这种中年大叔卖烤地瓜。

这种烤地瓜比电炉子烤出来的味道好上许多。叶蓁蓁一个不怎么爱吃地瓜的人，闻着那香味儿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一家人吃饱喝足之后，叶伟志就让大家先带着孩子回去了，说是今天他来守夜。

赵秋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应该让老大家先来的，怎么好意思让伟志先？”

“没事儿，早晚都一样。”叶伟志摆摆手说：“我在家伺候人习惯了，老舅刚做完手术，还是我来吧！”

程志君听了有点不服气地说：“谁在家让你伺候了？不就做做饭么？在医院又不用做饭！”

“好了！”金老太太发话了，“听伟志的，都回去吧！老大家的明天再来。”

叶壮志感激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说：“我帮你把志君儿和鹏鹏送回家。”

程志君忙道：“不用，哥，今天天不冷，我们娘儿俩散步回去就行。”

叶壮志看了父母一眼，道：“正好送爸妈，顺路呢！”

听叶壮志这么说，程志君才点头说好。

车上坐不开那么多人，叶蓁蓁母女俩就先留在病房里等。

舅爷住的是双人间，旁边的病房空着，没人，他们一家人说话倒也方便。

舅爷刚做完手术没多久，麻药劲儿还没过呢，原本累得不想说话。可是见到叶蓁蓁站在自己病床前，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蓁蓁，是舅爷错了，早点听你的就好了……”

“舅爷，您别这么说，赶紧把身体养好我就开心啦！”叶蓁蓁嘱咐道：“住院期间您可不许再抽烟了，以后最好也能把烟戒了！”

舅爷点点头，虚弱地说：“我尽量。”

爷爷奶奶家离得不远，叶壮志一会儿就回来了。

叶蓁蓁回到家就给吕烁兰打了个电话，把舅爷手术成功的好消息分享给她。

吕烁兰听了高兴地说：“你看我说吧，老天不会让你白白多活一回的。咱们不能要求事事如你所愿，但只要比以前好，我们就应该懂得知足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