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周末, 在妈妈给她开的接风宴上，大姨赵春月看着手中外甥女送给她的化妆水, 想起妹妹说过的叶蓁蓁帮人代购赚钱的事儿, 就夸叶蓁蓁有出息，这么小就有经济头脑。

叶蓁蓁叹了口气，忍不住跟大姨倒起苦水, 说这代购赚钱有多么操心，多么不容易。

奶奶在旁听见了，一脸不赞同地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容易赚钱的好事儿？你啊，就是从小到大太顺风顺水儿了，不识人间疾苦, 才会以为赚钱容易。”

叶蓁蓁莫名其妙地被怼了一下，心里头顿时不大舒服。她想起妈妈昨天告诉她的, 叔叔家买了新车的事儿, 轻哼一声道：“我当然知道赚钱不容易了，爸爸妈妈赚钱那么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还是叔叔一家有福，什么都不用做, 跟奶奶要就什么都有了。”

金老太太闻言臊得脸红了一下，瞪起眼睛道：“别胡说！你叔家买车, 我和你爷爷就像当初你家买车时一样, 只给了他一万。其余的十来万都是我借他的，你婶婶家也出了好几万。”

“哦。”奶奶说的好听，是借的。可她那么偏心小儿子, 这钱会不会还，又有谁知道呢？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叶蓁蓁一家辛辛苦苦地赚钱，资产怎么说都比叔叔家多了吧，可他们家现在开的是十万出头的二手车。

叔叔家是吃死工资的，现在却买了将近二十万的新车。

人和人之间还真是没法儿比。

有的人你别看他赚的少，只要想得开，活得可比谁都潇洒。

叶蓁蓁她爸爸叶壮志，昨天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特别不高兴，觉得自己的老妈未免偏心得太过分了些，竟然把老爷子给她准备的养老治病钱都“借”给了弟弟。

可人家说是借的，还说他们打了欠条，叶壮志两口子又能说什么？只能盼望着弟弟良心发现，尽早还钱了。

不然的话，金老太太身体不好，过两年要是生了病，拿不出钱来，还不是得他们老大一家出？

吃饭的时候，叶壮志越想越不忿。凭什么福给老二家享，到了要出钱的时候，就要他们老大家出！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等不及和妻子女儿商量一下，他就和自己老妈说：“妈，您现在手里还有余钱借我点儿不？不瞒您说，我们家现在想换个房子住，还缺十几万首付呢。”

金老太太一听就挑起眉毛，声音拔高了八度：“什么？换房子？！好端端的，你们换什么房子，现在的房子不是住的挺好的么？”

“蓁蓁现在在学钢琴，家里厅太小了，放不下。而且我和秋儿的公积金放着不用太可惜了，所以我俩想……”

金老太太果断地打断道：“想什么想，我看你们就是瞎折腾！好不容易才住上新房子，这才住了两年就想换，有这个必要么？”

叶壮志又生气又委屈，都想哭了。他很想还嘴，可他从小被金老太太打骂惯了，一时间不敢反抗。当着这么一大家子的面，他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叶蓁蓁听到爸爸和奶奶的对话，实在看不得爸爸受这个窝囊气，就冷笑着对奶奶说：“怎么没有必要？不信您问问我大姨夫，现在趁着房价还不算太高，赶紧买房是对的，不然将来可就买不起了。我倒是觉得叔叔花二十万买车没有必要呢！单位明明有车开，为什么还非要买私家车呢？有这个钱拿去买房多好，非得让爷爷奶奶住那么小的房子！”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叔单位的车是公家的，人家领导要用车的时候，他不就没车用了？至于房子，我们老两口住那个小房子够用了。”

金老太太说完这番话，颇为得意地看着孙女，心想着她就乐意为了小儿子和她的大孙子住小房，看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片子还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叶老爷子突然沉声说：“蓁蓁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伟志应该先买房！车是消耗品，等过几年想卖都卖不出好价钱。房子却是保值的，应该早点买！我还没说你呢，我给你那十万块钱是让你存起来做理财的，谁让你借给伟志了？还跟我玩儿先斩后奏！以后你别想从我手头拿到超过一万块的钱！”

“好了，你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让旁人听见笑话！”金老太太心虚地瞅了一眼叶蓁蓁的大姨夫，生怕他们听到自己和丈夫的对话。

“你还知道会让人笑话！伟志两口子才挣几个钱，开那么贵的车干什么？这是奢侈浪费！等明天我要把他叫到家里来，好好教训他一顿！”

“行了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金老太太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情回家说不行吗？”

“那就回家！”

一顿接风宴吃得不欢而散，除了叶伟志两口子，恐怕没人心里头觉得舒坦。

回家的路上，赵秋月在车里埋怨丈夫和女儿：“你说说你和你妈说那么多干什么？有用么？只会坏了大家的和气！还有蓁蓁，你和你奶奶说话也太难听了，你奶奶会觉得是妈妈教你的！”

叶壮志没好气地说：“我说说怎么了，我就是心里头不舒服！蓁蓁说得好，把我心里想说的都给说出来了！怎么，我妈和我弟他们做得出来，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啊妈妈，为了表面的一团和气，咱们就得什么都憋在心里？我才不要！您想想看，这两年我们也给弟弟省了两万多的补课费吧，除了过年的时候婶婶敬你和爸爸一杯酒，他们还有过什么其他的表示么？奶奶这根本就是在挖咱们家，补贴叔叔家嘛！”

赵秋月听完，声音低了许多，“那你们也不能那么说。为了这十几万撕破脸，没必要……”

“妈妈，这不光是十几万的事情。您想想看，弟弟长大后要娶媳妇儿，他总得有套房子吧。以叔叔婶婶的消费观，您觉得他们家能攒的下钱？到时候还不是要找奶奶要钱。”

赵秋月一本正经地说：“你奶奶愿意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你弟弟家，那是她自己的事儿，咱们不能图老人的钱。”

“妈妈，您误会了，我不是想图奶奶的钱。只是您想过没有，奶奶的私房钱全都补贴给了叔叔，叔叔家花钱又大手大脚的，根本存不下钱。将来奶奶养老的钱，岂不是都要咱们家出？咱家现在虽然有个辅导学校，但是连买新房的首付都出不起，怎么独自赡养奶奶呀？”

“就是！”叶壮志气愤地说：“我妈嘴上说对我们两个儿子一视同仁，实际上呢？明里暗里偏向我弟多少次？她借伟志买车钱倒是痛快，轮到咱家买房，就成没必要了！”

叶壮志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金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他不明白，一个母亲怎么可以偏心成这样。

“唉……”赵秋月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也没办法。算了吧壮志，反正我姐夫已经说好借咱们十万块钱了。不过，蓁蓁刚才说的话有道理，你妈要是只是偶尔补贴老二一家也就罢了，要是将来养老还让咱们家全权负责就太过了。还有鹏鹏将来买房子的事儿，这些事情，咱们得私下找你爸妈聊一聊。就算你妈不讲道理，你爸总会讲的。”

“行，你去说，我爸听你的。”叶壮志好像卸下了个沉重的包袱似的说：“我就怕和我妈谈话，我根本说不过她。”

“你就在我们娘儿俩面前有本事！”赵秋月笑话他说。

“行了，你就别寒碜我了。”叶壮志又是一叹。

回到家后，爸爸去厨房里洗了盘水果出来，喊叶蓁蓁去客厅吃。吃水果的时候，爸爸妈妈跟她说这几天他们俩看房子的情况。

他们这几天跑了好几个新小区，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两套房子上。一套一百二平米左右，在大姨家附近，地理位置很好，离区医院和菜市场都不远。房子的结构是三室一厅，有一个小餐厅和一个大阳台。

另一套房子在陆兰琪他们家的那个小区旁边，是德馨苑的二期工程。面积在一百四十平米左右，也是三室一厅，不过有两个卫生间。外面一个，主卧一个。

叶蓁蓁一听就说：“选第二个。”

“为啥啊，就因为大？”叶壮志心里其实是倾向于第一个的。虽说两套房每平方米的价格差不多，都是三千块钱左右一平，但第一套房比较接近L区的中心地带，叶壮志觉得更划算。德馨苑要稍微偏一点，周围只有一个中学和一个小学。

叶蓁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额，说实话么？因为我明年就要上实验中学上初中了，德馨苑离得近呀……而且那边比较安静，不像大姨家那边那么吵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就想着自己啊？”叶壮志瞪起眼睛说。

“不是啊爸爸，”叶蓁蓁装无辜，“要是学校离家远的话，您还得像现在这样经常送我上学。初三要是有晚自习的话，您还得经常接我回家，多麻烦啊。不如直接买个离学校近点的房子，这样就不用麻烦爸爸接送我了。”

叶壮志一听，也有些心动。他接送了孩子这么多年，心里头常有不耐烦的时候。要是叶蓁蓁以后都不用麻烦他了，那当然是最好的。

赵秋月也说：“我也比较倾向于德馨苑二期的那套房。德馨苑在咱们整个L区都是出了名的好小区，我记得和蓁蓁关系不错的那个小姑娘，是叫陆兰琪吧，她家现在是不是也住在那里？”

叶蓁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