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安点点头,心里继续猜想沈多意会买什么礼物给他。
其实沈多意快过生日了,应该他买礼物才对。
和章以明谈完,酒也喝完了,戚时安回明安加班,顺便给外汇部的几个操盘手带了宵夜。一直忙到**点钟,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回家。
吃过晚饭的沈多意开车去商场转悠,他跟大部分男人一样,一逛街就犯困。为了不让自己打太多哈欠,他买了个大甜筒堵住自己的嘴,边吃边看。
逛了一圈,他给霍老买了件薄毛衣,等入秋以后就可以穿。沈老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来买,所以无论是料子还是款式,他还挺了解老年人品味的。
又转悠了一层,沈多意惦记着给戚时安买礼物,但又怕买了不合对方的心意,转来转去花费了很长时间才买到满意的。
“还不好啊,要不挑兵挑将吧?”
一道熟悉的童声从旁边的店里传来,沈多意微微侧身,望见了坐在店里沙发上的薯条。他走过去,听见正在挑领带的游思说:“灰色的花纹好看,蓝色的手感更好,很烦。”
“那就都买,别烦!”薯条说话的时候浑身用力,把饮料弄洒了,于是立即去拽游思的裙摆,“妈妈!我衣服湿了!”
沈多意的脚步顿住,惊愕地看着对方,刚才薯条喊游思……妈妈?
游思把目光从那两条领带上收回,结果还没低头看薯条,却先看见了几步之外的沈多意。她也有些慌了,但努力保持着端庄,勉强地笑道:“沈组长,这么巧。”
薯条被暂时寄存在儿童乐园,沈多意和游思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休息,出于礼貌,沈多意没有主动询问,因为游思既然愿意和他坐下来,想必是有话要拜托的,那他认真倾听就好。
“沈组长,”游思有些紧张,稍后又释然地笑了,“刚刚想了好多个理由,但都太假了,所以还是算了,不如大方一点。薯条不是我侄子,是我在悉尼生的儿子,你现在看他,是不是有点像我?”
沈多意很欣赏对方坦然的态度:“眉眼很像,已经是个小帅哥了。”
沉默了片刻,游思说:“谢谢你没问薯条的爸爸是谁,回国以来我哥问了无数遍,我听得都要脑溢血了。”
“游小姐,做单亲妈妈很辛苦,你很厉害。”沈多意不吝于赞美,“不怕你笑,其实我还想过介绍我师弟给你认识,但是后来觉得你可能不喜欢。”
他说话很有分寸,如果对方通透,便不言自明。
游思沉默片刻,忽然冲他笑起来:“沈组长,我怎么觉得你看透我了?”
话忽然说到了这份上,沈多意也洒脱起来:“你和戚先生很亲近,就像兄妹一样,同样是好友,章先生还大你们几岁,你却对他很傲慢。他很特殊吗?”
游思笑得止不住:“他当然特殊啊,谁像他一样整天开屏啊,公孔雀转世。”
看沈多意面上有些犹豫,游思说:“沈组长,你真的很有修养,聊得这么开心还能保持不背后议论人的原则。那我来说吧,君子和浪子各有长处,有人喜欢君子,有人喜欢浪子,谁也不必理解谁。”
沈多意轻声问:“或许,你喜欢浪子吗?”
“我试着喜欢,希望早日成功。”游思的眼神忽然有些伤感,“感情就像投资,我喜欢君子,君子不喜欢我,那我就要及时止损,看看别处的行情。不过,虽然我前路渺渺,但我祝君子好。”
君子是戚时安,浪子是章以明。
霎时间里,沈多意什么都听不到了,商场临近关门,家长们都在儿童乐园喊自己的宝贝回家,嘈杂吵嚷都被游思的话隔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游思喜欢的是戚时安,和章以明的种种细节,原来是让自己转身,试着接受一份能开花结果的感情。或许其中还有别的纠葛,但他没有立场和精力去探究。
“沈组长,我和时安没有任何可能,所以我从来没有过任何争取,更不会告诉他。这是我的秘密,而且我都快三十了,喜欢他也是十几岁的事,早放下了。”游思看着他,“你也是一个君子,谢谢你在撞破我的秘密后没有让我狼狈,也谢谢你的善意。”
沈多意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迅速地捋了一遍,猜想十几岁的游思是不是无意中知晓了戚时安的取向,所以连争取都没有,自始至终行走在好友的轨道。
并且说没有任何可能。
沈多意还有些怔忪,但更多的是欣赏:“游小姐,但凡能这么坦荡说出口的,心中只会更磊落。”
游思难为情地抿抿嘴唇:“被你撞破了嘛,索性都说了。比起做未婚妈妈,这点青春期时的小心思真没什么。”
“小姑!”
薯条跑过来,扑进了游思的怀里:“乐园要关门了,咱们回家吗?”
“回,以后只当着多意叔叔的时候可以叫我妈妈。”游思擦了擦薯条脸上的汗,然后看向沈多意,“沈组长,看你的表情好像还没缓过来。”
沈多意点点头,伸手捂住了薯条的耳朵,这才回答:“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喜欢的是戚先生。”
游思随口秃噜道:“以前的事儿啦,而且他之前都跟家里说有喜欢的人了,还说之后会交代,估计已经交代了,我祝他一切顺利。”
沈多意还没从上一波震惊里完全抽身,现在又迎面砸来一波。戚时安跟家里交代了,交代他们的关系吗?可戚时安什么都没对自己说,是打算一个人承担所有压力吗?
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和游思的惊诧,沈多意快步跑出了商场,一直跑到停车场才停下。他迅速启动车子,开出了平时从未有过的速度,单手抓着方向盘用力,另一只手慌忙地按下了拨号键。
“喂?”戚时安接得很快,“这个时间打来,要我哄你睡觉吗?”
沈多意望着前路:“我马上到雅门汀,你出来。”
戚时安没有多问:“好,我马上下去。”说完到底是不放心,“开车慢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兴师问罪,都不要拿安全开玩笑,我就在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沈多意开得慢了一些。
他觉得戚时安真的很好,怪不得游思喜欢,章以明和游哲应该都喜欢才对。
可是戚时安只喜欢他。
沈多意又开得快了些。
雅门汀公寓已经近在眼前,沈多意看见了站在霓虹灯下的戚时安。靠边停下,他开门下车冲向对方,冲到跟前却定住不动了。
戚时安说:“我都张开胳膊了,你怎么能急刹车。”
“我……我去给姥爷买礼物了,也给你买了。”沈多意拖延着一肚子想说的话,他折返回车前,然后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再次走到戚时安面前,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袖扣。
“你总是摘了袖扣随手扔在桌上,时间久了难免磕碰,所以给你买了副新的。”沈多意低头看着盒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瞎戴吧。”
戚时安接过:“我很喜欢,明天就戴。”
沈多意渐渐抬起头来:“你说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也一样,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想和你一起孝顺他们,想和你一起分担来自家庭的压力。我说过,我要陪你一起努力,而不是享用你努力的结果。”
戚时安终于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了,有人找你了吗?我妈?”
沈多意倾身抱住对方,在霓虹灯下。他埋首于戚时安的颈间:“是我太迟钝,怪不得你要鼓励,又要礼物,因为你最近很辛苦,对不对?”
戚时安抬手揽住沈多意的肩背,谁知对方忽然猛地抬起头来,惊慌地问:“你挨打了吗?有没有受伤?”
当年费原被打的样子太过触目惊心,他实在害怕戚时安也承受一遭。
“没有,我好好的。”戚时安抚摸他的后脑,“要不上楼脱光了让你检查检查?”
沈多意还未回答,不远处想起了巨大的摔门声,他们两个微微分开后同时望过去,见街对面停着辆出租车,车门前站着个气到发抖的女人。
是出差回来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孔因虹。
沈多意疑惑道:“她在看咱们吗?”
戚时安说:“应该是。”
沈多意又问:“是谁啊?”
戚时安回答:“你的……恶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