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二楼右边走廊的尽头,也就是俗称的“尾房”,再过去就是消防通道了。
贺嘉拿钥匙开门,冬至让她在门口等,自己则进去走了一圈。
这间客房跟其它客房的布置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是窗边多了一张供桌,上面摆着香炉,三支香已经燃尽,香炉里满满的香灰,三个盘子并列排放,上面供着三样水果。
冬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正想出来,脚步忽然顿住,在床边蹲下,手指在床边地板抹了一下。
但他没有逗留多久,很快起身,拍拍手拂去香灰,然后走出房间。
贺嘉有点意外:“看好了?”
他笑道:“看好了,香炉里的香燃尽了,要添一点吗?”
贺嘉摇摇头:“姨奶奶让我一周点一回就行,其它时间不用管。”
两人又上了三楼。
贺嘉指着一间房道:“冬哥,这是3013,你的房间,旁边12是我的,晚上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叫客服,他们二十四小时值班的。”
冬至笑道:“你不用陪我的,我就是来这里住个新鲜,收集一点素材。”
贺嘉脸色微红,没好意思说自己陪吃陪玩乐意之极,只好道:“没关系,我每天就打理这间店,做做手工,时间安排挺自由的……”
话还没说完,她咦了一声。
冬至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另外一边的走廊尽头,一个人正趴在窗台上,上半身几乎都在外头,还在慢慢往外探去。
“他在干什么!”贺嘉惊叫起来。
冬至则快步跑过去,猛地扯住对方后背的衣服,将人给拽回来!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被拽回地上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拉我干什么,怎么了!”
为了能够让住客在这里远眺风景,而且窗户的高度也在成年人腰际以上,窗台外面就没有再加护栏,贺嘉也从没想过会有人用三楼的高度来自杀,回想刚才一幕,不由心有余悸。
“你刚才差点就掉下去了!”
男人挠挠头,一脸茫然:“我就是在窗边抽个烟而已啊!”
贺嘉皱眉:“抽烟需要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去吗?”
“我没有啊……诶我打火机呢?”他四处翻找口袋。
这个小插曲引来几个住客开门探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男人很快回自己房间去了,贺嘉索性把窗户关上锁住,免得再发生意外。
“外面本来有花盆的,昨天几株都枯萎了,我就让人搬走,等着换新的。”她有点后怕,要是住客真在旅馆发生什么意外,那她这间旅馆也开不下去了。
两人闲话几句,各自回到房间,贺嘉特意给他准备了一间宽敞的豪华大床套房,不仅带阳台,除了普通浴室之外,旁边还有个带浴缸和落地窗的小浴室,可以一边泡澡,一边眺望海景。
房间风格跟外头一样,华丽又不显恶俗,大床四周支起纱帐,床铺被子也都带蕾丝,一切充满近乎梦幻的气息,灯光在头顶缓缓流转,如果能在这张床上躺个三天三夜,肯定是人生最惬意的事了。
单是站在床边看着,冬至已觉倦意上涌,忍不住弯腰伸手摸上去。
但他的动作忽然停住。
身体虽然作出疲惫的姿态,但脑子依旧是清醒的,脖子上一点清凉蔓延开来,冬至忍不住伸手,触碰到一枚三角形的符箓。
那是他出来之前,龙深给他戴上的安神符。
虽然不能祛邪镇魔,但起码能安神定气,保持灵台清明。
这间旅馆有点不对劲。
他打从在门口的时候就发觉了,直到进来房间,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厚。
如果说这里有种气场,会让路过或进来的人,都生出住下之后就不想走的留恋,那为什么贺嘉,还有旅馆的工作人员就没有这种感觉?
贺嘉甚至觉得这里让她不舒服,不太想进来。
可贺嘉身上也不像是有什么古怪的样子,如果是装的,那她的演技都可以拿奥斯卡了。
冬至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暂时没什么发现,反倒是一天下来,走出一身汗,他把琴盒放下,进浴室准备洗澡。
鹭城的旅游业很发达,但慕名而来的游客,大都爱住这种带着中西建筑特色的私人旅馆,体验鹭城风情,选择去星级酒店的人反而少,故此像贺嘉这样的旅舍遍布鹭城各处,尤其是沿海地段,和离城的海岛上面。
虽然不是正规酒店,不过这里挺干净,浴室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洗漱用品都是牌子货,不比星级酒店差。
他打开水龙头,准备先洗个脸,忽然听见外面有点嘈杂,想起自己手机忘了带进来,还以为是手机响,就开门出去拿,结果却看见房间里的电视自己打开了,正在播放新闻。
冬至愣了一下。
遥控器还在柜子里,电视更不是声控的,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自己打开的。
但除了他之外,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房门也关得好好的。
他关了电视,拿起手机,重新进浴室。
这一回,直到顺利洗完澡,外面都没再出什么状况。
被水滋润过的身体消减许多疲惫,冬至穿上浴袍走出浴室,身后忽然哗啦啦作响,水龙头自己莫名其妙开了。
他回过头。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居然不是透明的水,而是暗红浓稠的血液。
血液流入盥洗台,又有血珠飞溅出来,台上很快一片鲜血狼藉,异常可怖。
冬至盯着水龙头看了一会儿,也不去关,就转身走了。
等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的时候,就听见流水声停住,水龙头似乎自己关上了。
他撇撇嘴,忽然想起自己在长春住宾馆时,半夜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的事情,旁边还住着人魔,虽说当时自己还懵懵懂懂,但这年头能跟人魔当邻居的也没几个,比起那一回,现在的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似乎为了回应他的鄙视,关灯睡觉之后,水龙头很快又自动打开,而且还一会儿开,一会儿关,浴室里哗啦啦的噪音就没听过。
冬至直接从兜里摸出一副耳塞,把耳朵给塞上,继续睡觉。
睡着睡着,他觉得鼻子有点痒痒的,像是有人拿着狗尾巴草在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天花板上嵌着一个“人”,与他一样平躺着,面容漆黑,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末梢正好落在他的鼻间上。
一双通红诡异的眼睛正幽幽盯着他。
换作普通人,估计能吓得心脏病发作猝死。
但冬至睁眼的瞬间,手随之一动,从被窝里滑出,一张明光符飞了上去。
“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五居中宫,制伏凶恶,克伐灾危,斩邪灭踪!”
符火与那东西接触的瞬间燃烧起来,那东西凄厉尖叫一声,连同符火在内,蓦地消失得干干净净。
冬至揉揉眼睛,坐起来,冷静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捣乱,不然非但赶不走我,反倒会让我把你给收了。”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如果贺嘉在这里看到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估计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但回应他的是突然打开的电视,屏幕上一位外国领导人正在对**组织义愤填膺地发言:“……我们是绝对不会向任何恐怖势力低头的!”
冬至觉得莫名喜感,忍不住笑出声。
浴室里水龙头又自己打开了,水正哗啦啦流个没完。
他没再理会,继续躺下来接着睡,而且很快就进入梦乡。
长夜漫漫,每当有什么东西要接近他时,在离他三尺左右的地方,就会有红光一闪。
那正是他放在枕边的长守剑。
忽然间,水龙头蓦地收住水势,液晶电视也自动关闭。
剑的主人好梦正酣,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隔日天光大亮,冬至自动醒过来。
他看着平静如初的房间笑了一下,走进浴室洗脸刷牙。
水也不是昨夜看到的血,而是正常的水了。
将近九点,贺嘉来敲门,邀他下楼吃早饭。
旅舍提供早餐,中西式都有,菜色还都不错,已经有不少客人在里头用餐了。
贺嘉主动询问:“你昨夜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冬至:“怎么,你碰见了?”
贺嘉压低了声音:“也不算碰见,就是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旁边有人,昨晚做梦还梦见有人跟我说不要住在这里,赶紧走,醒来却没能想起那人是谁。难道你也遇见了?”
说罢她皱皱鼻头:“我是真不喜欢这里。”
冬至没有告诉她自己昨夜遇到的事情,反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我昨夜早早就睡了,什么也没遇见,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挺有兴趣的,不如这样,你先回去,我换到你的房间里去睡,看今晚会不会遇到什么。”
贺嘉睁大眼睛,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道:“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