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哥?”
贺嘉打完电话,开门就见冬至站在走廊上,叫了几声,对方才回过神来。
联想到刚才冬至说的怪事,她不由有点发憷,怯生生道:“你没事吧?”
“没事。”冬至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电话打得如何?”
贺嘉道:“说来也奇怪,我姨奶奶说她做梦,梦见六叔跟她道别,说自己要走了,她醒来觉得不对劲,才给我打的电话。”
冬至点点头:“六叔是你们家的保家仙,它跟你姨奶奶的这段缘分,也算有头有尾。”
贺嘉笑道:“不过你放心,不该说的,我半点都没说,连你的存在都没提,只说自己认识这方面的师傅,可以帮忙做法事,姨奶奶让我全权处理,不过要把六叔安葬立碑,她说以后还要回国来给六叔扫墓。”
冬至暗暗称赞这姑娘的反应和口风,他不忘再次叮嘱:“六叔的遗体,你可以自行处置,不过旅馆清场的事情,一定要尽快,绝对不能拖延。”
木朵那边,警方接到消息之后很快就赶过来,周队和肖奇交给他们安置,木朵则带着严诺回办事处,赶紧向分局汇报了这件事。
她没有隐瞒冬至在变故中起的作用,更强调如果没有冬至,他们现在可能不会有活口能逃出来,电话足足打了两个小时,分局领导对此事高度重视,表示就会加派人手过去协助他们,并让木朵尽快把情况正式写入报告,汇报上去。
结束通话,木朵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精疲力尽,倒向沙发靠背。
这种疲惫不仅来源于身体,更来源于心灵。
短短一个晚上,她受了重伤,差点就没命,失去了两个同伴,最后又九死一生,把命捡了回来,当时身处危急时刻,反应都是本能,现在反倒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抱歉,连累你们了。”严诺虚弱道。
“别这样说。”木朵扯出一抹笑,她的脸色没比严诺好看多少。
刚才周队长的下属想送他们去医院,但木朵惦记着跟上面汇报这次事件,还是选择先赶回来。
“冬至受的伤也不轻,但他现在估计还在为了这件事奔忙,反观我们几个,倒是拖后腿了。”
“之前,是我太情绪化了,把对上一个新人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也影响了你们的判断。”严诺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走。
“不怪你,不止你判断失误,我们也都先入为主了。”木朵的眼皮很沉重,五脏六腑也刀割似的疼痛,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起身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断不了气,不如先睡一觉再说吧。
外头天光渐明,透过枝叶间隙让眼睛感知,所有阴暗也都偃旗息鼓,将希望送入心间。
等睡醒了,她还得找冬至好好道个歉。
木朵如是想道,终于沉沉入梦。
睡醒之后起来,就又是新的一天。
无论黑夜如何漫长,黎明的到来总会令人燃起新的希望。
贺嘉的动作很快,隔天傍晚之前果然全部完成清场,员工也直接放了带薪假,已经付了定金的客人,她给了双倍的补偿,又把订单全部取消,警方直接把旅馆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鹭城办事处的人员匮乏此刻就完全体现出来了,肖奇殉职,严诺的失魂后遗症还没过去,根本无法投入工作,在分局调派过来帮忙的人手还没到之前,木朵与冬至两人,不得不拖着受伤未愈的身体,将旅馆上上下下再次检查一遍,可惜的是,冬至依旧没有找到黄鼠狼老六口中所说的,对方在旅馆里布下的其它陷阱。
也许对方已经撤走了,为了不留下一丝痕迹,所以才要杀老六灭口。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样的敌人也更加狡猾难对付,敌暗我明,隐患重重。
也许对方因为他们的高度关注,可能不会再在鹭城犯案,但却不代表不会去别的地方。
先前山本还没出现的时候,木朵和严诺他们都觉得冬至立功心切,拿着旅馆做文章在胡闹,现在木朵自然不再说这样的话了,她将这件事也添入报告里。
除此之外,冬至也没闲着,他要养伤,还要继续租房,中介终于为他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就在办事处隔壁的小区,落成没两年,设施崭新,环境优美,比办事处强上百倍不止,两房一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租金高了点,不过幸好冬至自己小有积蓄,这段时间也有稿酬收入,支撑房租绰绰有余。
龙深给的那张卡一直放在他的钱包里,没有动用,那一天冬至支付房租押金的时候,无意间打开钱包,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跟师父联系过了。
特管局虽然是特殊部门,办事也要遵循流程,鹭城出的事情,按理应该先向华东分局汇报,再由分局决定是否上报,冬至自然不会仗着自己是从总局下来的,直接就跑去跟龙深说,这是职场大忌,就像他当主美术的时候,也不会喜欢手底下新人之间有矛盾,就直接越过他,跟项目经理告状一样。
虽然不会越级汇报,但他心中的确有很多疑惑未解,比如说旅馆里那张灰色纸片,到底是式神,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如果能够辨认出来,也许有助于他们继续破案,追踪到杀害老六的凶手,而论见识广博,自然非他师父莫属了。
趁着房子定下来,伤也养得差不多,冬至直接给龙深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那头接起。
“冬至。”
声调有种熟悉的悦耳,令人微微悸动。
“师父,是我。没打扰到你吧?”
那头嗯了一声,冬至还在调整心情,一时也没先开口。
两头静默几秒,隔着一个电话,也隔着千山万水。
能维系彼此之间的,只有这部传递声波的小小电话。
他定了定神,拿出跟山本清志对峙时的镇定:“是这样的,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事,是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已经跟分局那边汇报了,但这里头有个发现,我没法判断,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
冬至将旅馆内那张纸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那张纸片现在还在我这里,我怕里头有什么古怪,所以先用符封住了。”
龙深沉吟片刻:“你拍个照片发过来吧,要清晰一点,纸片的形状,还有细节放大。”
冬至忙答应了,对方有问必答,语气也没什么异常,但他总有点说不出的违和感。
“师父,你最近很忙吗,怎么连我的短信都不回了?龙龙还好吗?”
龙深:“挺好。”
冬至:……直接跳过所有问题,就回答了最后一个!
他故意捣乱:“那何遇也还好吧?看潮生还好吗?钟余一好吗?你想不想你可爱的徒弟啊?”
龙深沉默了一下:“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冬至:???
没等他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
冬至看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
他师父这样,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他还记得自己临走之前,龙深就算不爱说废话,但偶尔也会开窍与他聊聊日常了,现在明摆着是不想多说。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冬至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可能惹恼他的不足之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把那纸片拍照发过去。
这次龙深倒是回复得很快,他说:可能有某种灵物附着在上面。
英雄所见略同,冬至笑了起来,又发一条信息过去:师父,你能看出是什么灵物吗?
龙深:一般式神可能会像你说的幻化成各种形状,配合主人的命令去杀人,但并不会吸走阳气致人生病,照你所说,结合照片,式神上附着的,有可能是魔气、怨气,或残魂,目前我尚无法判断是哪一种,回头等分局那边的人过去,你将东西交给他们,让他们去检验。
他答应下来。
冬至:师父,你要不要让寻找石碑的人到鹭城来找找?这件事有藤川他师弟的手笔,说不定又跟石碑有关。
龙深的回复很简单:分局那边会处理的。
冬至并没有说自己受伤的事情,平时受一点点伤,他很乐意撒撒娇博取关注,但现在伤势不轻,他反而不希望让对方知道并因此担心。
不过,龙深的态度的确有点奇怪。
他想了又想,还是给何遇发去一条信息:你离开北京了吗?
何遇回得很快:没有呢,钟余一先过去了,我晚两天,反正老大也没催,你那边怎么样了?
冬至:还成,遇到一点小状况,不过能解决,那你帮我看看师父现在是不是在开会。
何遇:没有啊,我刚从老大那里回来,他在办公室呢。
冬至:他最近很忙吗?
何遇:也还好,开会比较多吧,不过应该不是很忙,不然他也没空把我叫过去骂,说我再不出发,就要扣我奖金,没收我的游戏号了。你说他怎么成天就会这一套?人家可是因公负伤,腿断了耶,他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看何遇打字的画面感也很强,他仿佛能看见一个彪悍的大汉捏着嗓子说话,下意识就想笑。
冬至想提醒何遇,以后不要用怜香惜玉这个词了,容易让人倒胃口。
刚打下两个字,他刚扬起的笑容忽然凝住。
既然龙深并不忙,为什么吝于跟自己多说几句?
先前还在京城时,对方对待唯一一个徒弟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
捏着手机翻来覆去犹豫了快半分钟,他还是忍不住问何遇:师父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何遇:没有啊。
冬至:那他有没有在你面前,说我哪里做得不好?
何遇:当然没有,你看老大像这种人吗,我怀疑他有一天会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而活活闷死,要么就是被秘密撑破原地爆炸。你为什么这么问,跟他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