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颔首,从讲台上拿了半截粉笔,龙飞凤舞的在黑板上几个字。
——许清让。
许清让嘴角勾起一个浅而淡的弧度,显出几分轻佻,而这股子笑意不达眼底:“我叫许清让,北京人,”他顿了半秒,有些散漫道:“请大家多多关照。”
瞧着斯斯文文,谦谦有礼,实则是将那股倨傲劲揉进骨子里。
表里不一,米松在心里无情的打上了此标签。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许清让似乎是察觉到她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两人短暂的对视一眼,他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平滑而过。
就像在楼底下发笑的另有其人。
不过这样也挺好。
彼此都装作没见过。
扬棉对他此番自我介绍和态度都很满意,笑说:“你就先坐在第二例第五个吧,晚点去李老师那拿两款校服,一款各两套。”
他低低“嗯”了声,跨步下台。
米松忙垂下头,眼睑跟着敛下来,长睫覆盖。
她盯着白净的书页,写下自己名字的后一个字。
许清让从她身旁经过,以她所在的这个角度正巧能看清他手里拿着半厘米厚的画本,木质铅笔贴着画本的封面,他微微卷曲的尾指上不知怎么蹭到了点铅灰。
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皮肤和晕开黑灰色形成鲜明对比。
球鞋后跟彻底消失在她眼前,余留空气中清淡的雪松木味儿。
前后不过短短半秒。
待她回过神来,才察觉书上的“松”字,最后一笔点歪了。
虽然耽搁点时间,但第一节 课照常上。
米松翻开必修一,蓦然想起常敬给的那封情书。
上楼的时候,她为了方便,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结果一忙起来把这茬事儿给忘了个精光。
她抱上来的那些书也早已经分发下去。
她前后看了看,一阵扶额。
这破记性......
若是别的东西对了也就算了,可是情书这种东西涉及**。何况万一被人看了去,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常敬面子往哪搁?
那一堆书,一共就分给了三个人。
一个女生,两个男生,许清让是其中之一。
米松半偏着头,悄悄睨了眼后座。
那一沓小丘高的书被堆放在桌角。
她犹豫了下,却见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已经搭在书侧,最上面的那一本书被人抽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万一就在这本书里呢?
米松一咬牙,旋过上半身,刻意压着音量:“那个,同学。”
许请让手里依旧是一支铅笔,笔尖用美术刀削得细长,露出一截不短的铅笔芯。
他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一只脚踩在桌下的横杠上,没什么表情的扬了扬眉际,示意她有话直说。
米松有点儿紧张,生怕让老师抓了个正着。
她忙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个“一”字,一句一顿:“你有没有看到一张信纸?”
因着刻意压低音量,她声线轻缓,嗓音软绵绵的,话尾还染了点柔软的气音。
许清让大致猜到了她说的东西,刚想说“没看到”,讲台上略有些严肃的女声毫无征兆的诈响。
“米松!”扬棉站在投影布旁,伸缩教鞭点在投影在荧幕上的黑色字母,一脸不悦:“请你来读一下PPT上的单词。”
米松身形一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泄了口气,认命的站起来。
好在她本身英语底子不错,现又是刚开学,学第一单元的类容,上面几个单词她认了个全,才得以顺利逃过一劫。
扬棉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好声提醒道:“就算都会也要跟着老师的步伐走,再好好温习一遍,”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什么想和新同学说的,就请下课再谈。”
米松还是头一次在课堂上被这样点名,老师话虽然说得不算重,但她还是有些脸热,只得讷讷的应了声“是”。
许清让则毫无罪恶感的继续转着手里的笔,一手翻开教辅书,夹在第一页书页之间的粉色信纸露了出来。
他眉头拧了下,嘴角溢出一声轻“啧”。
还真在他这。
未免太巧了点。
他转眸觑了眼前坐。
小姑娘到底脸皮薄些,他堪堪看清她纤细的后颈泛着淡淡的粉,束成马尾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发尾带着点天然卷,抚过窗边的微风吹散了她耳后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点浅棕色。
让老师点个名,脸就红成这样。
许清让单手撑着下颚,没点自觉性的将纸抽出来,大拇指挑着边缘,掀开来看。
纸上的字体还算好看,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张。
一瞧就用了点心思准备。
上面不过是写了几句酸诗,还有几句喜欢来喜欢去的肉麻话。
他大致扫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随手放在桌角。
下课再还回去好了。
满堂学生听了几十分钟天书,昏昏欲睡时,下课铃冷不丁打响。众人才像是打了一针鸡血,满血复活。
扬棉刚夹着书走出教室,有些个女生就已经跃跃欲试,要过来跟新同学“搭个话”。
毕竟许清让这张脸生得实在好看,身上穿的衣服看不出牌子,单看料子都知道不便宜,加之他是北京人,而冬青镇是个小地方,毫不夸张的说,市里最大的“咖啡厅”是街尾的那一台咖啡售卖机,一提到首都,让人联想到的总是有名的故宫和长城。
米松迅速整理了下笔记,刚要回头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身后陡然响起略刺耳的椅子拖拽声,许清让神色懒倦的揉了揉眼梢,只手拿起桌上的东西,踱步经过米松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一封情书放在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