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着金枪鱼饭团当夜宵的傅熙元和吴洲等了一个多小时,饭团都快消化完了,也没等回来小伙伴,不知不觉昏昏欲睡,直到被几声吼震得一激灵,重新清醒过来。
“咋了?”吴洲迷茫地问。
同样懵逼但多少听清几个字的傅熙元脸上溢满担忧之色:“好像在喊什么死不死的,是不是打起来了?”
“操,”吴洲腾地站了起来,说话就往窗口奔,“那咱们得赶紧下去帮忙啊!”
傅熙元一个没拦住,吴洲已经打开窗户一条腿跨出去了,吓得他赶忙窜过去搂住对方的腰,同时探出头朝下面喊:“没事吧——”
赵鹤的声音很快传了上来:“没事——”
傅熙元赶紧就着搂腰的姿势把这位祖宗扛下来。奈何祖宗的腿太长,傅同学又实在扛不到足够高度,只能生生将其拖下窗台,由着祖宗的腿一路剐蹭一路疼。
终于落地的吴洲哪还有工夫搭理战友,倒抽着冷气去揉被饱受摧残的大长腿。
傅熙元却还是不太放心,他确定自己刚才听见死不死的话了,赵鹤这又说没事,楼下究竟在搞什么鬼?
“你们现在干嘛呢——”
第二个问题的回复迟缓了一些,直到傅熙元把心都提起来了,才听见赵鹤无奈的声音。
“敷面膜——”
傅熙元愣了,揉着大腿的吴洲也呆住,不可置信道:“就这么一会儿,感情都好到这种程度了?”
一群老爷们儿围坐一起,各个脸上贴张面膜,然后神色迷离,气氛祥和,眼波流转,嘴角含笑……两位阳光健康的体院男同学被自己不由自主脑补出的画面给吓懵逼了。
“幸亏咱俩没下去……”傅熙元心有戚戚焉。
吴洲强烈同意。
半个小时后,2班四人终于返回。傅熙元把人接进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战友们的脸,皮肤也没见比离开时好到哪里去,该出油的还是出油,该青春痘的还有青春痘。
“谈的咋样?”吴洲不关心面膜,只要合作能谈成,赵鹤他们就是跟1班来了个天体浴场他都不介意。
“定了,”赵鹤胡噜一把光溜溜的脑瓜顶,驱散寒气,“明天晚上就组队去快递点。”
吴洲怔住:“快递点?”
刚把窗户关好的傅熙元也回过头来,奇怪地问:“不是去格物楼吗?”
“格物楼太远了,”解释的是何之问,“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咱们两班又没真正联手过,所以就想先组队去近的快递点,主要为磨合磨合,要能弄来有用的东西更好。”
吴洲问:“他们提议的?”
何之问没言语,连同冯起白和赵鹤一起,三双眼睛缓缓看向黄默,目光里满是无声控诉。
黄默被看得有些窘,索性大方认错:“好啦,都怪我。但是你们也要理解,女人看见面膜就想往脸上贴是天性。再说要不是面膜,也勾不起来快递点的事儿,说不定明天就莽莽撞撞勇闯格物楼了,多危险。”
冯起白叹口气,温柔道:“姐,你想护肤没人拦着你,但咱能不能把东西拿上回来再敷,到时候别说二十分钟,就是二百分钟,我们都不挑你理。”
“知不知道你俩并排躺那儿敷面膜的时候,我们八个人的气氛有多干,为了让时间尽快过去,我差点当场尬舞。”那段安静的二十分钟,赵鹤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那不是小地雷一直撺掇嘛,我就没忍住……算了,确实是我错。”黄默忽然就地坐下来,盘腿垂首,低低的声音里既有认错的真诚又有承担的坦然,“我不该为一己私欲让你们枯等我二十分钟的,对不起。”
三个大男人傻在那儿,造了个大红脸。
吴洲和傅熙元不知前因后果,但光听也没觉着是啥大事,就有点看不过去了——
“干啥啊,三个老爷们儿逼妹子认错光荣啊?”
“我对你们仨太失望了!”
赵鹤他们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局面,但看着楚楚可怜的黄默,又觉得两位留守同学骂得实在太对了,他们仨这不就是欺负人么,简直是禽兽!
“其实吧,惊心动魄这么多天,能抽空安静坐会儿也挺好。”赵鹤捂住发疼的胸口,昧着良心说。
“是啊是啊,感觉心都宁静了。”何之问连忙附和。
冯起白则直接坐到黄默对面,弯腰从下往上看着对方低垂的双眸,心一横:“其实我们就是嫉妒,凭什么小地雷只给你面膜,不和我们分享!”
黄默扑哧乐出声来。
赵鹤和何之问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在心里给冯起白比了个大拇指——豁得出去,真汉子。
不过他俩想不通的是,怎么到最后演变成他们仨变着法哄黄默开心了呢,究竟主动权是啥时候逆转的?
终于踏实下来准备抱团歇息的时候,吴洲和傅熙元才真正弄清楚来龙去脉。前面的讨论无需多言,何之问已提前在2班做过科普,除了1班的固定资产里居然有一辆车,属于绝对的超纲事件外,其余都和最初的谈判预想一样,地点就定在格物楼,目标就是全波段收音机。
但是后来黄默无意中看见了林娣蕾背包里露出的面膜,成了增加合作分支的契机。
两个女人怎么激情难耐当场护肤的略去不表,但这件事让“快递点”这个特殊的地方浮上水面。原本林娣蕾只是给黄默讲面膜哪里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说咱们可以先去快递点啊。反正食堂离快递点也近,用来试验一下默契度再合适不过。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毫无团队度,全被冲散了,那基本靠跑的也能奔回食堂一楼窗户这里,再不济就爬树,总之危险系数不算太高。况且快递点里还有很多没拆的包裹呢,光是想想,就让人手痒。
奇葩的起因,却出了个靠谱的结果。
其实快递点里的东西对于现在已经驻扎食堂,暂时不愁吃的小伙伴来讲,意义不大,最多就是能找到一些御寒衣物,或用来打地铺或用来当被子。但换个角度,就像林娣蕾说的,用来当组团的试金石,还是非常值得一试的——如果他们连这么近的快递点都攻不破,那也别想什么格物楼了,去也是送死。
“不早了,都睡吧。睡饱了明天晚上才有精神行动。”赵鹤打个哈欠,给小伙伴们的讨论画上了句号。
所有小伙伴:“晚安。”
赵鹤:“晚安。”
黄默:“对了,楼下有厕所。”
傅、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要知道没有厕所的三天里他们每次把系好的沉甸甸塑料袋顺窗户甩到几十米外的不知名处都充满了自我厌恶的罪恶感啊!
“喊什么啊,电影为什么都把彩蛋放到最后?”赵鹤深沉地吐出一口白气,待它飘摇着消散在夜色深处,才缓缓道,“因为惊喜。”
楼上同学因合作洽谈顺利而心情愉悦,又因偶得厕所惊喜连连,很快就随周公去了梦乡。这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真正睡着,连寒冷都再无法侵袭,只剩下梦里的阳光明媚,色彩斑斓。
楼下同学的心态却有微妙不同。
相比只经历过从宿舍到食堂的冲锋战的2班,1班同学的战斗经历要丰富得多,也惊险得多。有句话叫愈战愈勇,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愈战愈清醒。他们愿意乐观地相信未来的光明,但也客观地预见到道路的曲折。这不是game over就可以重新再来的游戏,而是一旦死亡就只能销号删档的现实。
机会只有一次,生命也只有一次。
他们没办法不多想。
每个人都想太多的结果就是气氛莫名沉静,好像这是一班革命志士,明天就要慷慨就义了。
直到宋斐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这让他有些尴尬,好像大家都在深思熟虑就自己没心没肺,只得用提问给自己解围:“呃,你们都不困吗?”
戚言看了他一眼,好像想笑,但最终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眼里的光柔和了,转头对着大家说:“都睡吧,已经后半夜了。”
小伙伴们总算动起来,该洗脸的洗脸,该刷牙的刷牙——原本只有从自己宿舍出来的周一律、宋斐、罗庚带着牙刷,后来到了超市,戚言、乔司奇和林娣蕾才补上。于是现在只剩下王轻远和李璟煜两位同学还是拿食指蘸着牙膏蹭。
没多久,八个人就一个挨一个地躺到地铺上。头枕着背包,脚则大部分都在地铺之外,而且不能平躺,都是侧躺着你挤我我挤你,这才让两边的同学勉强还有一丝地铺可用。
这种仿佛两个人分享一个宿舍单人床的极亲密的距离已经大大超越了人心里的安全距离,要知道在超市和图书馆的时候,虽然也是睡地铺,但小伙伴们彼此之间仍然保持着相对独立。
可后厨里真的是太冷了。
后半夜是一天里气温最低的时候,之前光顾着讨论没觉得,如今真躺下来,才感觉到寒意刺骨。哪怕是彼此挨得这么近了,几乎是我的前胸贴着你的后背,整个人还是不自觉发僵。
关了灯又挡了百叶帘的后厨里,没有一丝光。哪怕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彼此的呼吸是那样清晰,依靠是那样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