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班有鱼初长成,挥锹抡镐风头盛。
武生班同学的注意力都放在李璟煜身上,欣慰的欣慰,惊叹的惊叹,没人看见那丧尸是怎么窜出来的,回过神,它已将宋斐扑倒!
宋斐正乐呵呵地想摸李璟煜的脑袋呢,手没伸出去,人倒出去了,啪叽就摔在一棵大树底下,脸先着地,肉疼鼻酸。
可他根本不顾上要脸了,身上压着的家伙像有千斤重,理智上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丧尸,但他妈感觉上就像横空砸下来一口大缸,还是装满水的!
感受到重量的一瞬间宋斐就知道想掀翻这家伙根本不可能,而这种“体位”再去艰难扭脖子跟对方四目相对眼神交流也绝逼是浪费时间,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被扑倒的一瞬间没有被啃,可这时候谁还管丧尸怎么想!
舌头尝到泥土的同时,宋斐就趁着后背袭击者尚未压稳胳膊还有活动空隙的那么短短一霎,果断抽出金属筷子,也不回头,也不看,就单臂往背后胡乱猛刺!
最初几下都刺中了丧尸,宋斐没办法从手感判断究竟是脸、脖子抑或身体,但可以肯定这样的攻击阻止了丧尸的啃食行动!
但也只有最开始的一霎,甚至可能就是两三秒时间,他的手腕就被虏获!
剧烈的疼痛在整条胳膊上炸开,攻击者正用力将他的手臂扭到非正常的方向!
宋斐用尽全身力气对抗,但疼痛还是越来越猛烈!
宋斐看不见骑在自己背上的丧尸,但武生班战友看得清楚。那丧尸膀大腰圆,块头足足能顶一个半宋斐,整张脸都像血糊的一样,血盆大口张开,齿缝间赫然可见红色碎肉!
它之所以没有在扑倒宋斐的一瞬间就啃过去,是因为宋斐捂得严严实实,从背后根本无从下口,只有一个后脑勺,还跳霹雳舞似的不消停,根本对不准!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等反应最快的戚言和马维森脚下启动时,其他小伙伴甚至还没对准焦距。而最先冲到宋斐身边的还是距离更近一些的马维森,彼时接连刺中丧尸脸部的手腕已经被后者擒住,宋斐整条胳膊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到丧尸嘴边,裸露的手腕眼看就要被生吞活剥!
马维森手里一直拿着弹簧刀,但这时候想对准丧尸脑袋刺入并确保被刺中后的丧尸瞬间松开宋斐胳膊而不是靠着最后一丝挣扎咬下去,实在把握太低,故而他在冲到战斗现场后没弯腰捅刀,而是照着丧尸脑袋就是一记飞踹!
丧尸的头被巨大的力量踢得猛然偏向一边,身体也随之晃了一下,但它的体格太魁梧,竟还是稳稳坐在宋斐身上,甚至钳制在手里的胳膊都没有松开。
马维森不想给他把头转回来的机会,下意识就想踢第二脚。
没等他再度抬腿,戚言已来到丧尸背后,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将丧尸的头箍住,下一秒,锋利的水果刀已然全刃没入血糊的头颅。
丧尸再没有挣扎机会,颓然瘫软。
戚言没松手,而是直接把尸体从宋斐身上拖下来,丢到一旁。
骤然轻松,宋斐这才觉出一身冷汗。
想翻身爬起,撑地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宋斐毫无准备,胳膊一弯,嘴又差点啃到地上。
幸好戚言及时贡献男友力扶住他,不然再来一次就不是吃土的问题,嘴唇绝逼要见血。
宋斐不怕见血,但怕感染。
戚言更怕,心脏差点跳出来,尤其在宋斐明明可以爬起来却忽然撑不住再次往下趴的时候,他脑子嗡的一下,彻底空白。
本能地扶住人,回过神,看见对方还能疼的龇牙咧嘴,这才安下一半心。
“胳膊扭着了?”
“好像是手腕……”宋斐借着戚言的力,总算起身,试探性地活动活动胳膊,末了作出判断。
马维森伸手过来摸了两下宋斐的腕子,舒口气:“没事,不是脱臼,就是扭着了。”
宋斐惊讶:“你还懂这个?”
“久病成医,”马维森可怜兮兮撸起袖子,手腕上赫然一截黑色护腕,“我这里习惯性脱臼。”
宋斐不是很懂:“什么叫习惯性脱臼?”
马维森那表情更惹人同情了,眉毛耷拉成八点二十,眼角跟着一块往下垂,嘴唇微微颤抖,俨然下一秒就要痛诉革命家史……
“就是脱着脱着就习惯了。”乔司奇嫌弃到飞起的口气瞬间打破马维森酝酿的悲伤气氛。
后者黑线,也不卖惨了,白眼瞪对方。
乔司奇不看他,直接对宋斐道:“他说什么你都不用听,看他都干了什么就行。还习惯性脱臼,脱臼也没耽误他当外院小霸王啊。拳打俄语学长,脚踢法语栋梁,都是他干的事,能打着呢!”
马维森气不打一处来,比抹黑更让人委屈的是误解:“我能打不代表我不害怕,心魔,心魔懂不懂!”
眼看俩人又要掐,宋斐赶紧先一步出声:“嘘,别再招来丧尸。”
马维森一惊,立刻闭嘴。
乔司奇本来想好的词儿,也咽了回去,只好喘粗气。
众战友看得凌乱,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Joh
s说的话有理有据,丧尸尸体就在一边,马维森的身手是有目共睹的。
可马维森除了战斗状态,其余时间里确实看不出一点大将风范。而且宋斐也说了,当时在对讲机里,这人神志清醒状态下嚎的都比发疯的邝野狠,简直用生命在求救。
这和俩人到底谁插了谁的足一样,都他妈是罗生门,小伙伴们也懒得分析了,趁接连撂倒两个丧尸的战斗声还没把新丧尸引过来,一行十六人迅速安静下来,继续踏着夜色前行。
没多久,小分队就顺利越过了创新楼。
因为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在厚德楼的楼后,所以他们进入公共教学区后走的也是一排教学楼背面的路。这条路比楼前的大道窄一些,左边是楼,右手边是低矮的绿化带灌木丛,因空间有限,沿路未见一棵大树,让习惯了贴着树干走的小伙伴们有点缺乏安全感。
忽起一阵风,吹得宋斐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定了定神,他才发现,已到了致远楼后。
上次他在这里时,还盘算着如果直到毕业都考不过四级怎么办,戚言忽然约他一起吃饭是要干嘛,任哲能不能在外语学院也给自己捞着一个女朋友……
而现在。
地上不知谁吐的,一片狼藉;旁边的灌木丛有明显踩踏过的痕迹;“小草亦有命,君足下留情”的牌子被人从土里拔出来,又随手扔在一旁,牌子上染着血迹……
一个月,恍如隔世。
一直像小跟班尾随着他的马维森自再度启程就开始翻从宿舍里带出的书包,这会儿总算翻到了想要的东西,忙递给宋斐。
赠与者牢记不能出声的班训,于是一言不发,腾地把灰色护腕怼到宋斐面前。
宋斐还沉浸在回忆里,加上距离被袭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手腕也缓得差不多,疼痛基本消失,于是看见这滞后的“装备”就有点发愣。
马维森还在锲而不舍,护腕快怼到宋斐脸上了。
宋斐连忙躲开,这叫一个心累:“你还是说话吧,小声点就行。”
马维森呼出一大口气,显然憋得不轻:“扭过一次就容易扭第二次,护着点没毛病。反正我有戴的,这个放包里也是闲着。”
队友坚持好意,宋斐也不再矫情,接过来爽快戴上。虽然有点不大习惯,但多了一层东西的手腕再动起来,好像是没那么脆弱了。
又是一阵风。
宋斐把撸上去的袖子放下来,盖住护腕和随风乍起的一片鸡皮疙瘩。
咣——
突如其来的巨响像在耳膜上炸开一般,轰地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戚言猛地定住脚步,宋斐慢半拍,撞到了他身上,结果下一秒,他就僵在了那里。
不只是他。
所有小伙伴都像看见了美杜莎,僵硬石化。
那是一个跳楼的人。
高空坠落让他的头瘪进去一大半,脑浆迸溅,混着鲜血,四肢以极其诡异的姿态扭曲,更多的不同于丧尸的鲜红血液从他身下流淌而出,染红了柏油路面。
带着夜风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唰啦”。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
一张卷子正乘着风,悠然向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