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小毛球伸出一只像是几缕毛发凝结成的小胳膊小手来, 挠了挠自己, 道：“哥哥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哥哥叫什么。”

吴骇简直要被他蠢哭：“你为什么要叫他哥哥？”

“哥哥就是哥哥呀，”小毛球道，“融合大哥怎么傻乎乎的。”

吴骇：“我傻……”

吴骇说：“换个问题, 他怎么是哥哥？”

小毛球思考了下，说：“哥哥比我先出生，哥哥正好克我，但他不只是我哥哥，他还是小愚的哥哥。”

吴骇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小愚的全名是？”

小毛球雀跃地说：“愚蠢啦！我先前还见过他，他应该就在附近，我马上把他叫过来，见过融合大哥！”

吴骇赶紧道：“不、不用了！”他怀疑他泡在恶臭熏天的泥潭里这么久, 也是受了愚蠢本源法则的影响, 否则这么长时间里, 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没用的奇葩本源法则！

路边的李子酸得无法下口。如果好吃，哪里能轮到他来摘！

毒可解，蠢却无药可救。

“你还是带我去见你哥哥吧。”吴骇对那个既能克制“脏乱”又能克制“愚蠢”的不知名本源法则比较感兴趣。

“跟我来！”小毛球跳起来说。

小毛球作势要跳出肮脏不堪的森林, 冲向那处湖泊。

“小心！”吴骇拿出逆五行禁器，指向虚空。

轰隆！

一道灰光横冲而上，破开虚空，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陨星碎片, 毫无光泽的碎片遇逆五行灰光后湮灭成黑漆漆的洞口, 乱流涌入, 将大片火光吞吸而入。

“那是什么东西？”

逆五行禁器刚拿出来便被重重污垢包裹，黏在吴骇手心上，而上空密切关注此地动静的暗界强者倍感莫名，一时间难以认出吴骇，还以为又是哪个胤鹫族。

“打偏了，碰到胤鹫族。最好别对胤鹫族下杀手，胤鹫族很是团结，伤了它们一只，就会遭到其他胤鹫围攻……”

胤鹫族不难杀，就是杀起来比较辛苦。

吴骇又回到森林边，有林木遮挡也能少受点波及，他远远地看着那片脏得几乎要凝固的黑色大湖，只觉难以下脚，再次问道：“你确定你哥哥在这里面？”

小毛球道：“是啊。”

吴骇怀疑：“你不会是故意骗我吧？”自从“脏乱”从湖下冒出来以后，湖下的吸引力便消失了，魂魄小光人没感应，反而是陆地上还有别的地方有着类似的吸引力，也许是对方说的“愚笨”本源法则，但他已经不想随便去找了。

魂魄小光人指向不靠谱，如果把“愚蠢”给找出来，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吴骇不得不小心谨慎，他的肉身已经被堵得不行，如果失去行动能力，不小心被强行融合，后果将不堪设想。

“乱乱虽然骗过人，但绝不会骗融合大哥！”

吴骇道：“你说我里面有一丝丝你，是什么意思？”

小毛球道：“就是有一丝丝嘛！融合大哥里头有一丝丝乱乱，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融合大哥一定也是知道这里有我，所以才会过来。否则乱乱才不会随便冒出来呢！”

在混沌星域秘境里诞生的那半块融合本源法则应该是没有一丝瑕疵，而他魂魄里存在着的融合法则碎片，想必是碎片里掺杂着这些东西。

但吴骇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有类似的困扰，他认为自己一直很清醒、冷静、理智。

说来也是，就连那么大块的融合本源法则碎片，在起步之初给他的好处也只是吸收死去的异魂，让他的魂力上升那么一丁点而已。那么，一丝丝的其他属性大本源法则，应该影响不了他什么。

但存在杂质就很让完美主义者不舒服。

这就好比一支完美药剂，自以为配制到了完美，但时候旁人告诉你，装药剂的瓶子底部有丁点污垢，哪怕其实底部并没有，但本人看不见且无法证实，就会觉得也许没了那点东西会更完美。

如果小毛球说的那个不知名本源法则能克制这两种不好的本源法则，那他更要去见一见了。

换言之如果小毛球在骗他，是想对付他，小毛球有这份心计，也能让他对已命名的大本源法则有更深的了解，不至于再上当……

正在吴骇犹豫再三的时候，小毛球招呼道：“快点呀，你只要见了我哥哥，你身上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也会一下子消失的，你就可以再陪乱乱玩了！”

吴骇实在太好奇了，立刻道：“下去看看。”

半年来，胤鹫领地外的虚空之上多了不少暗界生灵，杂乱的声音越来越多，起初吴骇还能跑去黑湖附近的泥泞沼泽滩，而现在只要靠近那里，就会遭到来自虚空之上的猛烈攻击。

轰，轰，轰……

火球、光箭、碎星从天而降，胡乱攻击此地，黑漆漆的森林熊熊燃烧，小毛球躲到吴骇身后叫嚣着：“冲啊，冲！”

吴骇实在太狼狈，他行动速度前所未有的缓慢，攻击就像雨点般簌簌而坠。吴骇没办法，久违地叫出踞天犼，想顺便看看脏乱本源法则对魂魄有没有影响：“大犼，带我去湖里。”

“主上，您没忘了我，我太感动了……”踞天犼重见天日，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但很快，它的声音就变了，“这是什么地方！！主上，我魂魄里好像掺了些什么东西！”

狂奔近百米，踞天犼又道：“主上，我魂魄里的杂质越来越多了。”

“主上，我魂魄要解体了！”

踞天犼惊恐地大叫起来，尽管越发凝实，魂体却有消减的趋势，速度越来越慢，直接扑在黑湖边沿，被生无可恋的吴骇收进体内位面。

“拼了！”吴骇屏息凝神，跳进黑湖中，在粘稠的黑湖里缓缓下沉，那种滋味难以言说。

视线范围内一片漆黑，他现在庆幸还好有一层厚壳包裹，否则皮肤直接接触这东西，估计心理上受不了。

小毛球粗犷的声音传入脑海：“就在前面，跟我来，别跟丢了。”

吴骇身体一轻，只觉缓缓下沉的这一刻钟难熬得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黑湖下面才是水，水底下有通道，通道极长。有的地方还很狭小，似乎连接着另外的湖，有的地方却很宽广，望不到边。小毛球飘浮在一米开外，吴骇以神藤探路，时而缩小体型，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以他的速度游个一小时，换到陆地上的距离，不算太长，也不算太远，应该刚刚好离开了胤鹫族领地。

起初还能看到飘浮的小草和游动的骷髅小鱼，越往前面，水质清冽至极，连一丁点生命都没有。

“到了。”

吴骇，睁眼一看，眼前干干净净，水质清得可以直接饮用，而且只是单纯的水，没有掺杂任何矿物质。

这里没有灵气，没有空气，无法呼吸，吴骇郁结的仙力暂时恢复循环，屏息凝神，静静地注意着先前奇特的景象。

“哥哥，我把融合大哥带来了！”小毛团到了这里也依旧是那副邋遢的打扮，“哥哥，我要跟融合大哥走了，你也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吴骇心想：“我可没说要你跟着。”

“你好，融合。”

吴骇听到了个阴郁得雌雄莫辨的声音，于是回了句：“你好。”但他视线范围内，魂力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东西，问：“你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我就在你面前。”对方落寞地说，“你感应不到吗？你是融合，可你又是活人，肉眼看不到我，魂眼才可以。”

吴骇尝试着闭上眼睛，催动魂魄小光人，小光人唰地睁开瞳眸，果然眼前一切都光亮了许多，一个淡绿色头发、碧绿长袍的青年飘浮在他面前，瘦瘦高高，大概比吴骇矮大半个头，瞳眸是通透的碧绿色，睫毛是深绿，就连唇也是淡绿，皮肤白的好像透明一般，眼神黯淡无光，毫无神采可言。

那道已经幻化人躯的不知名大本源法则似乎注意到了被注视的视线，缓缓抬眸，迎上视线，不免错愕。

“看到你了，”吴骇问，“怎么称呼？”

他摇了摇头，说：“和你们不一样，我很没用，因此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被重视，我跟过几位主人，有过各式各样的名字，但没有任何一个是真正的我。”

那个落寞的声音继续道：“我不被理解，也没有用处，有我在的地方连生命都不会诞生。让你失望了。”

吴骇体内沉积已久的污垢竟是渐渐消失，他哑然失笑：“怎么会没用呢，你让我通体舒畅，茅塞顿开。至少压制住脏乱本源法则，就已经是不小的本事了。”

看来大本源法则也是相生相克。

绿发青年摇头道：“我没有脏乱有用，至少在他的领域里几乎谁也动不了他，但是我，在我的小小领域，连陪伴我的弱小生命都没有，有我的地方，空空荡荡。脏乱来了，我的周围才有点生命力，没有生命力来源的我，弱小得不堪一击，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用，不知为何诞生。”

脏乱带来了污垢，水质才隐隐有了生机，吴骇修炼逸散出了灵力，这片连空气都没有的水中，才有弱小的水草若隐若现。绿发青年盯着那细小得肉眼难觅的水草细胞，神情温柔至极。

……他好像很向往生命，但他本身什么也没有。

好像都不用尝试了，这位大本源法则想必也是谁都不要的，尽管听起来很废，但吴骇并不介意将他弄到手，好处不明了，至少没有坏处。

还能防止“脏乱”或者“愚蠢”接近他！

吴骇温声道：“听脏乱说，我身上有一丝丝他的碎片，你能帮我取出来还给他吗？”

绿发忧郁青年朝他伸出手，探入额头之中，两根长手指夹住一根微卷而毛躁的异物。

还真有！？

对方动作轻柔，拔毛的刹那，吴骇只觉一阵酥麻自头皮延伸至尾椎，前所未有的舒爽。

小毛团尖叫道：“哥哥，不要拔！拔了他就不要我了！”

吴骇道：“怎么不叫我融合大哥了，你知道我不仅仅是融合本源法则！”

绿发忧郁青年犹豫了。

吴骇蛊惑道：“拔了，我给你取名。我要你，我认为你比较有用。”

绿发忧郁青年目光亮了，道：“你给我取名？你要做我主人？不是脏乱，不是其他，而是我？”

小毛团焦急地说：“哥哥，哥哥呀！”

吴骇演化雷电手臂，一把抓住了绿发忧郁男子的手指，头往后仰，直接把那根长毛从神魂中扯了出来！他露出笑容，说：“谢了。”

随着这根杂毛离身，小毛团对他神魂的吸引力顿时消失无踪。吴骇松了口气。

“听说我神魂里还有其他的，也能劳烦你一起清除了吗？”吴骇把头伸到他眼前，露出灿烂而友好的笑容，目光灼灼地说，“替我全清了，我也许就知道你是什么本源，应该叫你什么。如果你没有安全感，你清光的同时，可以分一部分‘自己’给我，这样就不担心我不带你走了。”

小毛团说：“哥哥，我说要跟他走，没说要融到他里头！你融到他里头，他就能对付我和小愚了！”

“先前谁说要和我融为一体的？”吴骇捏着那根毛发，却没有还给小毛团，说，“我不对付你，真的，我怕了你，如果没有你哥哥，我可能也不会要你吧，黑不溜秋的让我怎么见人。”

小毛团很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喜欢的环境世上绝大多数生命都不喜欢，这也是他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很担心如果那根被剔除，他就不能明目张胆地进到融合那里了：“那我把哥哥给你。你带走哥哥，也带乱乱走好不好？”

吴骇说：“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