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但能活我,家财捐给只是小事!我违触殿下教令,确是当罚,但也罪不至死……今居神都,寝食不安,诸家勒取,更让我苦不堪言,但能从善了结此事,我、我必结草衔环,厚报大王!”
慕容忠伏地叩告,涕泪涂满脸庞。
见慕容忠这么大个人居然作此凄楚姿态,李千里也不免感叹与权势作对的下场。但他自知慕容忠违抗雍王教令,几乎使得河曲胡情再生异变,雍王殿下对之已是恨极,心中自也没有什么同情。
“我既然登门来见,自然有信心助你了结此事。至于你的家财给我,这也不是我贪婪,是雍王殿下对你惩戒。钱财使我,能保你安全,胜过穷使那些欺诈之流。”
能收得巨财,李千里也就不再一味高傲,他起身将慕容忠搀扶起身,并又说道:“今日帮你索取回来的资财,只是一小部分,余者所使我亦不知。既然你府中有账簿记录,那就呈交上来,我要逐家索回。
行台近日不会再就你事进行控诉,你可以安居在邸拟写一份罪表自白,待我钱货收尽,帮你将罪表递上,场面之中总要给雍王殿下一个交代。之后我会请潞王殿下登门做客,届时恩仇泯于一笑。你无论在朝,又或归部,也都由你自己心愿。”
慕容忠听到这话,一边暗骂李千里的贪婪,一边则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雍王之所以动怒,一时意气而已。如今河曲诸州悉定,诸胡俱伏王教之内,你一人去留如何,无干众情,唯此不请而走,着实触怒殿下,施你薄惩,也是全于颜面。毕竟你之封命所得,俱出朝廷,难道雍王还真要夺你性命?杀你一人,于其何补?诸家所以贪取你的财货,所趁无非在此。否则何至于雍王一言之下,便财货俱归?”
李千里微笑着拍拍慕容忠的肩膀,大有小老弟还是太年轻的感觉。
久悬头顶的生死危机,竟能以这样简单的方式解决,慕容忠一时间也是半信半疑。当然所谓的简单,也只是相对而言,李千里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夺他全部家财,也的确是让慕容忠心疼不已。
“大王若能保我势位不失,不独都畿所存钱货,往后余生,逐年有献!我若能归领所部,更加不敢再犯雍王教令!”
慕容忠拉着李千里手臂,不无殷切的表示道。
李千里闻言后只是微笑点头,并再催促慕容忠将所使钱项细则呈交上来。等到慕容忠将计簿交出,他便又说道:“这便是全部?你可不要以为应付过眼前,日后我便没有手段治你!”
“生死付予大王,绝对不敢有所隐瞒!”
慕容忠闻言后连忙表态道。
“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你安在邸中,不必再作别的人情杂计。至于诸家退回的钱货,暂且收存你邸,无谓再费力转运。”
言外意思,等到这件事情了结,慕容忠这座大宅也将归于李千里所有。
慕容忠心里一边暗骂李千里贪婪,一边满脸恭敬的将之礼送出府,吩咐家人将那些钱财妥善收回,然后便吩咐道:“细拣箱笼之内,可能辨出是几家归还?”
“阿耶是怀疑郁林王是诈唬我家?”
其子慕容宣昌闻言后便发问道。
“这倒不是,钱货存于我家,若真事有不成,于他何益?我只是担心几家虽恐雍王权势退回礼货,但事后或会迁怒我家。若能分辨来路,追加补给,保全人情不失。”
慕容忠不无心酸的说道,亡国孽余,苟存人间,就是需要这样处处小心。
只不过家奴翻捡一番后,都没有什么明确的发现。对此慕容忠也不感到意外,当下朝廷与行台的氛围如此,郁林王恃其宗家亲长可以不顾体面非议,但其他身在权势的人家即便畏惧雍王,当然也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他们心里这一点恐惧。
但慕容忠亲自细察一番后,还是察觉到一丝端倪,退礼中有两份珍物本来是他心爱,此前邀右羽林李多祚前来做客,被其强行索要。
“这靺鞨贱种,原来也是一个色厉内荏之徒!”
笼罩在头顶的危机有望解除,慕容忠忧惧的心情也有所缓解,想到之前李多祚对他的羞辱敲诈,心中便有几分不爽,吩咐道:“将几件器物拣出,我要登多祚家门,瞧一瞧他贪而胆怯的丑态!”
慕容忠登门,直被拒之门外,内庭更传来李多祚的咆哮声:“奴儿命托强者,得有庇护,具货登门,是在辱我!”
不被开门接待,慕容忠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心情却很畅快,一方面羞辱了李多祚,另一方面则是证实了郁林王这人虽有贪婪、但也确是靠谱。就连李多祚这样的宿卫悍将都慑于雍王凶威,如果没有郁林王出面,都畿权门虽不少,但真没有几家敢放言能在雍王威逼下保全自己。
慕容忠心满意足的离开,然而李多祚邸中中堂,郁林王李千里赫然在席,李多祚恭谨执礼道:“多谢大王提携,慕容老贼亡户之犬屡有轻我,入死不知,让人畅快。”
李千里闻言后微笑颔首并说道:“之后几日,还要有劳将军使派徒众,盯防他家奴走访名册中几家。待其知惧,自然乖乖入彀。届时与将军比邻,该当你的一份,自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