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品官员们虽然赐物不如长官那样丰厚,但本身基数大,再加上俸钱这样的基本收入的增加,收获亦足可观,起码过上一个肥年是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各司官署还有分发下来的公钱宴会,既能与同僚们有联谊之好,还节省了家庭本身的开支。
须知下层官员每逢年节最大开支还是人情世故的往来,现在有各司官署提供宴会场合,只要不是醉心钻营的求幸之徒,这一部分开支大可以节省出来。
李潼虽然爱好生财兴利,但却并不以囤聚为乐。赚钱的最大意义,就在于把钱花出去,并且能花的高兴。今年财政大收,当然是要与官民同乐。
王方庆所公布的诸多赐会赏格看起来还不算如何惊人,但凡所赐授恩免,加起来却已经达到了一千多万缗之巨!基本上一场世博会举行下来,税钱的进项都在今日大朝上豪施出去。
即便如此,朝廷的财政盈余仍有极大的富裕。不只民家户主家财丰厚、当家爽快,作为一个帝王同样如此。
眼见到群臣几次在大殿中蹈舞谢恩,那群魔乱舞的画面虽然略显滑稽,但这欢快的氛围却是分外的有感染力。
当然这样优厚的赏格不可能成为常例,今年除了财政丰收之外,也在于青海一场大胜证明了开元以来朝廷内外兴治的硕果累累,是对过去数年内外努力用命臣员的一次集中赏赐犒劳!
赏格公布完毕后,群臣们兴奋未已,接下来朝廷又进行了一番人事上的年终调整。
讲到开元政治兴盛有序,在朝众宰相们自然功不可没。所以自中书侍郎姚元崇以降,开元以来凡所担任过宰相的官员,无论身在内外、在朝在野,俱加散官一级,就连已故宰相娄师德,都追赠司空。
除了散秩的调整,宰相们的实际官爵也进行了一番调整。这当中,自行台年间便追随圣人兴治政务的姚元崇,受封梁国公、实封两百户,并位加特进、罢知政事,以集英馆大学士待制内馆、为供奉班首,监修国史如故。
听到有关姚元崇的官职调整,群臣也都不免大感惊诧。虽然早有传言猜测年前年后政事堂会有位置调整,但他们却没想到首先受到调整的会是姚元崇这个政事堂首相。
实在是早在开元之前,姚元崇便已经是行台主政官员之一,开元之后一直担任宰相至今,朝臣们都已经习惯政事堂有这样一位宰相的存在。现在乍闻姚元崇将要被罢相,多多少少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不止朝臣们对此感到诧异,就连李潼自己对姚元崇的罢相也是颇感不适应。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希望姚元崇能够继续留事政事堂两到三年的时间,这样高端行政人才的继任顺序恰好能够理得顺。
而且姚元崇在政事堂这些年,的确大大的为他分担了许多的压力。不说开元政治这么快便颇见起色,若非姚元崇坐镇京畿,今年上半年他也不敢拍拍屁股便要御驾亲征。
但是从年中他凯旋归朝的时候,姚元崇便频递辞呈。也并非故作高风,实在是在这个位置上呆久了,姚元崇也确实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感受。
他日常的言行举动已经是群臣瞩目的焦点,就连儿子参铨的经历过程也广受时流的评议。眼下大体尚能维持得住,可若长此以往,未来未必不会从小处翻车。
见姚元崇请辞心切,李潼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至于罢相之后该要如何安置,他也废了一番思量。
如今的朝廷并没有走中宗、睿宗的一番弯路,姚元崇虽已为相数年,但眼下也只年方五十而已。这对高级的官员而言,正是壮仕之龄,政治生涯仍然富余有加。
大唐宰相离开政事堂后,若年事已高,多数是转移到都省或九寺担任长官、虚事荣养,若仍年富力强,则出京主政一方。
姚元崇深谙政务,同时又有着极强的大局观与应变能力。如果眼下青海问题还未解决的话,出任凉州都督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可现在若再放置地方,则就有些浪费才干。
所以李潼干脆继续将之留在朝廷,备问参谋的同时,顺便带一带集英馆这个将参制敕的后备机构。同时明年新律的修订,李潼也打算让姚元崇领衔。未来中枢人员配给若有失衡,也可就近将姚元崇起复为相。
除了姚元崇之外,另一名宰相的调整便是不出群众所料的刘幽求。刘幽求罢相之后,将会出任广州都督并领五府经略,统筹管理岭南道诸事,同时将广州已经颇为繁荣兴盛的海路商贸也加以监管起来。
刘幽求作为圣人潜邸故员,一路伴随圣人的成长,但也因此履历颇有欠缺,没有在地方上主政一方的经验。这一次前往广州,既是对履历的完善,也是将朝廷最新的政令调整传播到岭南。
除了这两员罢相之外,礼部尚书王方庆进位中书侍郎,接替姚元崇。至于后补的宰相,则并不是群臣所猜测因州吏大举而举用吏部官长,而是从别司进补,御史中丞朱敬则进位御史大夫、参知政事。
天意之所以难测,就在于彼此的身位不同。朝臣们以为今年州吏大举,所以来年朝廷可能要将政令的改革推行到地方,但事实上来年地方并无大动,而是以修正典律为主。
至于另一名补位的宰相,同样也是一个殊荣加给,但却并不是幻想着一门三相的李敬一,而是已经数度为相又几遭罢相的李昭德。
李昭德进位尚书左仆射并同中书门下三品,同时加碛北道大总管。除了原本坐镇朔方的职权之外,另外又新加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发募漠南诸胡,重修沟通大漠南北的参天可汗道。
参天可汗道是贞观旧年太宗皇帝平灭东突厥颉利可汗之后,漠北群胡所开辟用于参拜大唐圣人的驰道,从漠北的可汗牙帐一直延伸到河曲的秦直道古路并直通长安。
高宗后期,突厥死灰复燃,这一条沟通大漠南北的参天可汗道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开元以来,虽然三受降城的建立截断了突厥默啜的南下之路,但大唐方面也并没有继续向大漠深处开辟。
如今青海收复,吐蕃的势力退缩回了本土中,暂时已经不足为患,那么仍然盘踞漠北的突厥默啜自然成了下一个战略打击的目标。
朝廷任命李昭德为宰相,并让其收募漠南群胡重修参天可汗道,一则是肃清漠南那些叛附不定的胡虏,二则就是为了大唐军队远出漠北、犁庭扫穴而作准备,同时也给方经大战的唐军两到三年休整备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