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出去以后,折玉坐着沉思了好一会,放下手中的茶盏后,他轻声传唤道:“逐浪。”
语毕,一个人影突然闪身出现,跪在折玉面前。脸色冰冷的男人穿着黑衣黑裤,手中拿着一把剑,拱手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盯着陶梦,别打草惊蛇。”折玉莞尔一笑,一眼看去十分温润可亲,但那眸中的颜色,却如一团迷雾,根本看不清楚。
“是!”地下跪着的人也不多问,简单的应了一声,一闪身又没了影。
屋子里只剩折玉一个人,他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主座边,两张座位中间的小桌上正摆着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他信手拈过一枚黑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眯眼打量一会,手指一弓一伸,「咻」地一声,那枚黑子被他甩了出去,须臾间就嵌进了雕花木门里。
***
接下来的日子,陶梦很好地履行了丫鬟的职责,折玉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让她打鸡她绝不骂狗。
她很安分地在折玉的院子当差,但这种安分落在折玉和千晓生眼里,却成了别有心机。尤其是千晓生,在知道折玉派逐浪盯着陶梦以后,他还想过再多派几个人去,只不过命令还没往下发,就被折玉拦住了。
这件事要是陶梦知道,她肯定会很不留情地在心里吐槽千晓生,简直是防她防的有点疯魔了,也不怕把她屋子的房梁压塌!
七天过去以后,第八天的夜晚,逐浪回来给闲着没事做的折玉汇报情况。
一个端坐在主位上品着茶,一个跪在地上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说吧,这些天有什么收获?”折玉也不看他,只一心一意地拨着杯里的茶叶。
“回公子,陶梦这几天作息很规律,举止也很正常,属下一直盯着她,没有见她和谁联络,也没见她去不该去的地方,更没有给任何人传递消息。”逐浪说完这些停了一下,“只是……”
“只是?”折玉勾起了唇角,“只是什么?”
逐浪犹豫了一下,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叠折好的纸,恭敬地呈上去。
见他拿出这么一叠东西,折玉面不改色地接过,然后一张张细看了起来。
纸上画的人全是他,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没有表情的……各种各样。
原本他的表情还挺正常,虽然心里对陶梦的画技有些惊讶,但面上还是一派淡定,可当他看到最后几张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陶梦会画画确实很让他意外,她能画的这么好,他也很意外,她能在这样的纸上画的这么好,的确让他惊讶,但这一切都不是他变脸的理由。
最后的几张纸上,每一个「他」都是裸着上身的,表情是他平时的表情,脸也是他的脸,只是那八块健硕的腹肌……折玉忍住了伸手抚摸腹部的冲动,捏着那几张纸的手指微微变白。
这不是他!他从来没有光着上身躺在榻上的习惯!他也没有光着上身看书的习惯!他更没有光着上身喝茶的习惯!更不用提那结实、闪闪发光的八块腹肌!
他没有多少肉,肌肉也很结实,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他习武多年,上身确实很精壮,但还没有到图中那种情况,那画上的肌肉就像东市表演胸口碎大石的……
折玉许久没有说话,逐浪跪在地上偷瞄着他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同情起了陶梦,以他对折玉的了解,陶梦不死估计也要脱三层皮。
然而,逐浪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命令,不管是「丢她去喂蛇」还是「放蝎子咬她」,折玉都没有说。
“这些都是她画的?”端坐在上首的人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公子,是!”逐浪低下头,“她每天都会画两张,画好了就收在床边的小木柜里,睡觉之前……拿出来欣赏。”
其实,那几张还不是最过的,有几张逐浪实在是不敢拿来给折玉看,若是他看到了,不定得怎么生气……
“她没有发现吧?”折玉又从第一张开始看起,目光在纸上细细打量,十分专注,“这纸这么容易破,也是难为她了。”
逐浪一凛,回话道,“她没有发现,属下燃了安魂香,趁她睡着以后偷偷取出来的。”
折玉没有说话,手指摩挲着经不起摧残的纸,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前面那些画还好,后面那几张……她胆子还真大,居然敢在私底下偷偷肖想他?折玉挑了挑眉,转而又仔细琢磨起她的画功来。
时人都以写意为佳,现如今人物画的好的渐渐少了,而她这一手却十分漂亮,这勾染的手法相当不错。即使挑剔如折玉,也不得不承认她画的很好,这画技倒没有委屈他的脸。
折玉越看越入神,而逐浪越等越不淡定,这位主真是……他不把话说透,谁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把画拿回去吧,别让她察觉了。”好半晌,折玉才把手中的东西递还给逐浪,停了一停他又补充道,“安魂香这东西还是少用。”
“是。”逐浪一脸正色地接过,待折玉端起茶以后,一闪身又消失了。
染着香的屋子里只剩折玉一人,他端起茶送到唇边却并不喝,发了一会呆,而后他勾起唇角,含笑饮了一口茶。
方才他都有点想把那几张画留下了,要是她看到那些东西在他手上,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吧……可惜,若是现在吓到她,以后的日子可会少了很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