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沮虽是渭水的皇子,在洛水,却只是个被遗弃的质子,自然也不会有优待。所住的这处院落,也不知经受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房屋朽的朽,塌的塌,如今统共只剩下三间房。
角落一间房,半面是厨房带柴房,另外半面是家中老仆睡觉的地方。东面一间,墙上裂了数道缝隙,是淡沮的卧房。西面这间,还算完好,桌案等陈设虽然破旧,却打扫得齐整干净,是淡沮母亲生前的卧房。
淡沮道:“寒舍简陋,只有家母这间房舍还算干净些,就委屈殿下在这里将就一晚。”
长洢推辞道:“令堂故居,我一个外人,怎敢惊扰?”
淡沮道:“家母生前久病不起,四公主常遣人来送医送药,家母感激万分,临终前还惦念着不能报还四公主的恩情。如今殿下有难,流落至此,若家母还在,也定会舍身相救,更何况只是一间屋子罢了。殿下不必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我们就不客气了!”深涉插话道,“我正困了,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呢!”
他说着伸了一个懒腰,就要去床榻上躺倒。
淡沮忙喊住他道:“四公子……”
深涉回头看他道:“怎么了?”
淡沮道:“家中只有三间房能住,殿下住在这里,还请四公子移步,到东厢去与我同住一间。”
深涉立时道:“我和你睡一屋?开什么玩笑!我跟你一个大男人睡一屋干嘛?”
他指着长洢道:“我要和她睡一屋。”
淡沮道:“这……”
不由看向长洢,长洢立时就要张口拒绝,深涉却拽住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我怕黑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让别人看见我那副样子,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避开淡沮,靠在长洢身侧双手合十,向长洢无声道:“行行好吧!”
长洢看着他。
怕黑,应该是他致命的缺点。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方才沧禹测进来,他故作镇定,现在想来,沧禹测这个姐夫,甚至他姐姐堪木沁都未必知道此事。多一个人知道,他就多一分危险,她如今和深涉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有危险,她也难保平安。
长洢想到此,开口道:“眼下到处都是城防军,夜间恐怕还会生变,我与四公子同住一屋,一旦有变故,也可随机应变。”
淡沮面上没说什么,却忍不住心道:话虽如此说,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到底于礼不合。三公主已经与二公子南昭灼定下婚约,这位四公子竟还敢与三公主纠葛不清,实在是不知死活。
陡然又想到,眼前这位四公子不正是传闻中与南昭灼关系暧昧不清的那位?此时却又要和南昭灼的未婚妻同寝共宿……
其中关系之复杂,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宜掺和。当下向长洢施了一礼,回房去了。
淡沮前脚一走,深涉立时关了房门,长洢端着油灯往床榻前走,他也跟着往床榻前走。
长洢看他道:“你难不成还要和我抢?”
深涉道:“我难不成还跟你客气?”
说着话,他一个飞纵到了床榻旁,往床上一倒,四仰八叉,霸占了整张床。
长洢举灯走到床榻前道:“起来。”
他道:“我不!床我先占的!我要睡床上!”
长洢将手中油灯往床头的灯台上一放,走到床左面推深涉,深涉一个翻身翻到了右面,长洢又到右面,他立时翻到左面。
他在床上翻身打滚,跟条泥鳅一样,长洢根本抓不到他一片衣角。